俏丽女子离开酒肆,去往对街胭脂铺,大概一刻钟后,从胭脂铺出来,乘坐马车出了巷子。
向序倚在窗口,瞧着马车转入大街,汇入来来往往的行人中去了。
而此刻,他也想起了五年前,在国子监救小孩一事,他自己倒了杯酒,慢慢抿,细细品。
小厮又送进来两壶酒,笑呵呵开口,“客官慢慢喝,酒钱已经付了,那人让小的招待好客官,客官有需要随时吩咐!”
向序摆摆手,示意小厮下去,小厮得令,兴高采烈地退了出去。
酒不浓,向序一杯接一杯,不停。
酒嘛,若是没有志同道合的人共饮,不若一个人喝,一个人也喝得尽兴!
待最后一杯酒下肚,已是黄昏。
向序慢悠悠地离开酒肆,绕过这条巷子,从另一边转入大街,踩着夕阳晚霞,慢慢往前走。
晚来风急,吹散了些许酒意,他瞧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看了半晌,然后打了一个酒嗝,抬脚也急急归家去。
还有人愿意试一试,去争一争,真好!
但愿啊,能争出一个太平世道,争来一个盛世乾坤!
祈祷,祈祷能争到吧!
向序携带一身酒气,刚转过兴盛街,就跟另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撞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兵部侍郎徐宸杰,徐宸杰也一身酒气,刚从鸿兴楼出来。
徐宸杰抬眼一瞧,看清对面是向序后,松了口气,顺势伸手一攀,两个醉酒之人,便这么勾肩搭背的走了。
“走,喝一杯去!”徐宸杰醉得不轻,吵嚷着,还要继续喝。
向序酒意散了些,但醉意懵脑,脑子不大清晰,口中说着不去、喝不下之类的言语,人却是踉跄着被带走了。
翌日,向序醒来时,已是下晌时分,他昨夜醉得厉害,是被徐宸杰的长随送回来的。
此时,他脑子依旧模糊一片,清晰不了,头还痛得很。
他试着回想起昨夜的事,只记得前半截了,大概就是发发牢骚,吐吐苦水,还好自己守口如瓶,没有乱说话,也没有大放厥词。
他慢慢爬起身,随意套了件衣裳,出了房门,小厮过来伺候他,边服侍他洗漱边汇报今儿听来的大事,“主子,您昨儿宿醉,错过了一件大事!”
向序拍打着自己混沌不清的头,随口问,“什么大事?值得你拿出来朝我卖关子!”
“这件事,震惊京都所有人,您说大不大?”
向序一拍小厮的头,笑着催促道:“行了,别卖关子,快说,挑重点说!”
小厮笑呵呵点头,便娓娓道来,“吴国公跟罗将军二人,今儿下朝的时候,在宫门口打起来了!”
这句话一出口,便将向序因宿醉而混沌不清的脑子砸清明了,他呆愕了半晌,然后明知故问,问小厮,“哪个罗将军?”
小厮急道,“就是太子妃她爹啊!还能有哪个罗将军,能引起全京都人的热议?”
太子妃她爹?太子妃的父亲,太子丈人,未来国丈!
吴国公?北晋王王妃的父亲,北晋王未来的岳丈!
打起来呢?还在宫门口?
这确实是惊天大闻,若是这都不大,那能引起满京都人热议的,也就所剩无几了!
“这,这,这,这不是闹笑话吗?有听说,为...为什么打起来?”
小厮瞧着自家因宿醉,脑子还不大清晰的主子,有点恨铁不成钢,于是低声道:“我要是知道,还用您问?早芝麻豆子全倒出来了!我就是不知道啊!”
向序呆了呆,哦一声,怔怔洗漱,然后问小厮,“曲山,我是怎么回来的?”
小厮曲山瞧他一眼,呐呐道:“还能怎么回来,徐大人派人亲自送回来的呗!我说大人,您以后还是别喝了,喝了脑子不灵光!都不像大人您了!”
向序历来待下人宽厚,也不斥责曲山的越矩,也呐呐开口,“是,不能再喝了,喝酒误事!”
曲山眼珠子一转,靠近向序些许,悄声道:“主子,您那个绘有青松的荷包不见了,兴许是落在徐大人府上了,要不,您去寻寻?”
向序闻言一笑,轻拍曲山一下,笑哧一声,打趣说:“就你脑瓜子灵,事多!”
不等曲山反驳,他扔下手里的帕子,转身就走,边走边说:“是,那个荷包重要,丢不得,我得去寻寻!”
曲山紧追几步,高声道:“荷包要寻,饭也要吃啊,先吃点东西再去啊,要不要带我去一起找啊?”
向序顾不上应付他,出门左转,直奔徐府。
聪明人好谈话,一听来意,徐宸杰就微笑,然后领人进书房寻荷包去了。
进了书房,又关紧门窗,向序直言,“徐兄,不拐弯抹角了,你跟我说说,今日宫门口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宸杰笑得跟个狐狸似的,他一面拉向序坐下,一面笑说,“刚正不阿、大名鼎鼎的大理寺少卿向大人,原来也是个长舌妇!”
向序也笑,低声道:“若我是长舌妇,那你也是!”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徐宸杰也不卖关子,边斟茶边说,“这事,还另有隐情!”
向序急问:“徐兄此话,怎么讲?”
徐宸杰抿一口茶,轻声道,“我当时就在边上,听罗将军质问吴国公,问他怎么管教的女儿,闺阁女子理应在闺房,出来抛头露面作甚么?说吴国公教女无方云云......”
听闻抛头露面四个字,向序心间一沉,微微不自在,他昨儿可是还跟那女子会过面,该不会说的就是这个吧?
他面上无异,轻声问,“罗将军为何知晓的这么清楚?还有,吴国公之女出门作甚么?”
徐宸杰将茶杯放下,理理衣袖,悄声道:“不知,所以我说有隐情!不过以据罗将军当时的口吻跟气势,我猜,吴国公之女应该是见过太子妃,不知说了什么,罗将军才勃然大怒,这些,都是我臆测的哈!”
向序点头,“嗯,我知道,当不得真!那吴国公当时怎么说的?”
“吴国公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撒起泼来,给过谁面子?什么教女无方,朝秦暮楚,拿他女儿做陪嫁,什么都说,毫无遮拦顾忌!所以罗将军气急了,也为堵话,才动手打的!”
徐宸杰一边喝茶,一边笑说:“亏得向兄你昨儿跟我喝了大半宿,今儿上朝醉醺醺的,不辨东西南北,被尚书骂得狗血淋头,众所周知。所以,那二位争执的时候,没将我赶走,允许我在一边吐。”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徐兄,不愧是你,英明!”
徐宸杰笑说,“英明什么?无一用武之地!不过嘛,明儿上朝,少不得又被尚书大骂一通!”
向序收敛住笑,沉声道:“话说回来,被尚书骂,总比被皇上骂,要好些吧!李尚书那个老狐狸,你在他手底下也不容易,慢慢熬吧,总有你出头的一天!”
徐宸杰轻叹一声,重复他的话,“慢慢熬吧!也不知道还能熬多久?”
“上头什么意思,真的不管那头呢?”向序朝北方努嘴,问得模糊。
徐宸杰却是懂他的意思,微微摇头,沉声道:“也不是不管吧,户部一口咬定没那么多银钱,只拿得出来钱补先前粮仓腐烂的烂账,此次封赏和后续,皆没有着落!”
向序琢磨片刻,低沉出声,“拿不出来也得想法啊,那头,人家抛头颅洒热血,该有的粮、该得的赏,怎么能不给?不是寒将士们的心么?上头那位怎么说?”
徐宸杰瘪瘪嘴,许久只挤出几个字,“要下头尽快想法解决!”
说着说着,话题跑远了,向序又拉回来,“徐兄既然能臆测出吴国公之女见的是太子妃,定然是有蛛丝马迹可寻。”
徐宸杰伸手一指向序,笑说,“你个小狐狸,什么都瞒不住你!”
“说到这个,又要被尚书骂,我昨儿宿醉,早上起不来,上朝迟了,在宣武门被尚书逮个正着,被拎到大殿外,又踹又骂,真是丢尽了颜面。”
向序笑笑,不接话,静等后话。
“你知道的,宣武门那处,离东宫很近,我瞧着罗将军是从那边直接到大殿的,尽管掩饰得很好,但气色骗不了人。更微妙的是,太子今儿没给罗将军一个好脸色,所以,我猜测,应该是有关的。”
徐宸杰当然没说完,他可是从兵部尚书那里偷听到另一个惊天小道消息,太子妃昨夜,可是在太子书房外跪了一夜。
向序琢磨一会,接话道:“那应该是有关的,只是我们身在局外,还有很多不得知罢了!算了,算了,既然已是局外人,便不作外观客!”
他嘴上说的潇洒,心里却是又琢磨了一会,端着茶杯兀自抿一口,然后开口,“徐兄,要不要我两打个赌?”
徐宸杰望着向序笑,他知此人不一般,只是不得志罢了,于是欣然开口问,“向兄这是何意?要跟我赌什么?”
向序笑意更深,讲茶杯轻轻搁下,朗声道:“赌什么?那就赌徐兄你熬出头,马上就有用武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