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云生沉迷于练习射箭,后院满院子都是她射落的模拟箭羽。
本来赫连长泽答应云生,只要她在府里不出府跟去大营外,就给她带弓箭回来,她不应,所以自己弄些模拟箭羽来练习。
到底是拗不过她,赫连长泽第三日带了一捆箭羽回来,供她练习。
短短几日,她便掌握了拉弓搭箭的方法,狠狠练了几日,初有成效。
用晚膳时,赫连长泽发现她右臂微微颤抖,趁她不留意,轻点她左手臂内侧,她“嘶”一声,手臂垂落,当她反应过来时,又生生忍住,装作无事发生。
赫连长泽当即扔了筷子,拉下脸,怒目而视,他是真的生气了!
一旁的安顺不知缘故,吓得噤若寒蝉,跪地,连连请罚。
云生也知自己暴露了,是自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惹他生气,于是,她也规规矩矩跪着,不敢出声,赫连长泽生气的模样真的很吓人。
“安公公,去姑娘院里,将我那张大弓收缴了,不许她再碰!”他声音寒凉,冷得刺骨。
赫连长泽盛怒之下,安顺不敢耽搁,当即爬起身就要往外去。
云生又急又怕,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失去那张弓,她急中生智,跪爬几步,展开双臂,拦住欲往外走的安顺。
“安公公,不要去!”她急呼。
她又望向赫连长泽,哀声道:“王爷,我错了,请王爷责罚,但是求王爷,莫要收缴走那把弓!”
安顺愣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两相为难。
赫连长泽本在气头上,又见她拦人,尤其是那双臂,抖得都伸展不开了,还敢拦人,他更气。
安顺又愣在原地不动,一个不执行命令,一个拦人不放行,他是气上加气,他还使唤不动呢?一个两个,尽来气他!
“听她的,还是听我的?我使唤不动你了是不是?”赫连长泽几乎是冲安顺怒吼。
安顺无辜被吼,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即刻道:“主子息怒,主子息怒,奴婢这就去......”
云生哪里肯让安顺走,见拦不住人,索性一把拉住安顺的袖子,不让人走!嘴里连连认错,求责罚。
安顺再一次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
她还敢拉人!敢当面忤逆自己的命令!赫连长泽怒火中烧,一脚踢开座椅,抬脚就走。
他要去哪里,去做什么,再明显不过,云生急了,跪行过去,一把抱住赫连长泽的腿,急急认错。
“王爷,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求王爷责罚,莫要收走我的弓!”
怒火使赫连长泽暴走,他怒吼,“那是你的弓?是我的,我的弓!”
“是,是王爷的,我错了,请王爷责罚,求您了......”
赫连长泽哪里有心思听她这些,用力迈步,鼓捣挣脱开她的手臂。
眼看人就要挣脱开去,云生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收紧双臂,死死抱住,人已被拖行出几步外,尽管膝盖磕地很疼,她就是死死不松开。
见她犯犟,赫连长泽更气了,平时犟,没跟她计较过,今日,公然忤逆自己,他哪里还容得她犟。
他拖行一截,那手臂颤抖得他隔着衣袍都能感觉得,她还犯倔不松手。
这倔脾气,不治一治,以后是要吃大亏的!
赫连长泽手起手落,一巴掌拍在她胳膊上,她疼得大颤,冷汗直冒,就是不松开。
“松手!”他怒吼。
“我错了,请王爷息怒,求您了,我错了,我错了!”
赫连长泽深感无力,他要拿她怎么办,难不成真一掌拍死她?
“松开!”
“求王爷息怒,我错了,我错了,求您了,我错了!”
这倔劲上头,两相僵持,他真是没办法了,说了没用,打又不忍下手。
他僵在原地,放狠话,“不松手是不是?好,安顺,去给我烧了!”
安顺本就为难,此刻他更是为难,但见主子盛怒至极,他硬着头皮去执行主子的命令,只是,那张弓真的要烧了吗?
烧了怪可惜,那是主子的弓!姑娘又护得如此紧。
云生大骇,疾呼,“我松,安公公,不要去,不能烧,我松手,我松开!”
她蓦地松了手,整个人颓废萎顿下去,双臂无力,跌落触地,微微颤抖。她似乎累极,一直喃喃自语“王爷,求您了,我错了,我松手,求您了,别烧......”
安顺闻声立定,转身瞧着自己的主子,等主子吩咐。
赫连长泽见她终于松手,肯服软,怒火稍减,他还是抬步迈了出去。
云生见他还是走了出去,又急了起来,不顾疼痛,爬起来就追。
赫连长泽怒气冲冲进了后院,抬脚踢开房门,进门就抓起了那张大弓,狠敲一掌弓身,继而转身出门。
赫连长泽还未迈出房门,云生就追了上来,跪于正当门口,一直磕头认错。
赫连长泽吼她,“起开!”
她次次磕头触地,额角已经磕红了,她哀声求道:“王爷,我真的错了,我都听您的,您别烧!”
赫连长泽稍一抬头,看见满地都是假的箭矢,那些模拟箭羽奇丑无比,心里怒气便消了一半。
他沉声道,“起来!”
云生哪里还敢不听他的,但是他还没答应不烧了那弓,她心急如焚。
她抬头望着他,满脸哀戚,哀求道:“王爷,我错了,求您别烧!”
她只求他,没有听他的起身。
赫连长泽很无力,他怒气其实已消了大半,也打消了毁弓箭的心思。但是她死犟,他这次不想纵容她,若是这次依了她,将来无法收场,他算是明白了,她不是什么野猫,是野马,若是驯服不当,是会惹大祸的!
她这性子,难驯服!惹起祸事来,怎的收场?
他气不过,侧过身子,大步一撩,从她身旁跨了出去。
一个在前头气冲冲地走,一个可怜兮兮地在后头追;
一个闷声闷气,一个疾呼认错求饶;
一个大步跨,一个跑着追。
赫连长泽直接回了自己主院,进房后,“哐当”一声紧闭房门,将人阻隔在外。
云生记得他不喜人进他房间,只在门外跪着,起初她还小声认错求饶,后头干脆闭嘴,不求饶,不求宽恕,只是跪着。
安顺被这突然事件弄懵了头,主子发火,无论如何他是不敢再去触霉头的,但是姑娘总这么跪着,也不是办法。
他懵头懵脑地去搀扶姑娘,姑娘哪里肯听他的,他无法,只得退守一旁,不管了。
安顺守了一阵,惦记着厅里未收拾的饭食,便退了回去,看着还未开动的晚膳,安顺长长叹气,祖宗咧,这是闹啥?好歹吃饱了闹嘛,这可是愁煞人也。
安顺着人撤了菜肴,安排厨房重新做两道菜,先备着吧,气消了总得是要吃的。
这厢,赫连长泽于灯下静坐,他瞧着面前的长弓,余怒犹在。
想起那满院子的箭矢,横七竖八,密密麻麻,他又心有不忍。可是他提前打过招呼的,要循序渐进,不可心急,她怎么就是不听呢?
她这是不拿他的话当回事,还是太高估她自己的能力?
别说横颜和凤梧二人,就是唐雎他们几个,也不敢这么跟他犟,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压根不拿他当回事,一派胡闹!
赫连长泽越想越气,好不容易降下去的怒火,又腾地升起来。
所以,这次不可轻饶,得给她长长记性!他索性将大弓收了起来,抓起一旁的兵书来看。
云生跪在门口,久不闻里头的动静,她心里急,更多的是悔,要是隐藏得再好些,不让他察觉到,也就不会闹成这样。
大弓估计是拿不回了,那便不拿吧!可是把那个人气成这样,不是她的初衷,她不想惹他生气的,她不想让他失望的,她只是想快些变强。
悔,惹他生气,也悔,惹得他没用上饭。
但是她不敢再招惹他了,她不知道要怎么样才好。
经过一番自我斗争和挣扎,她糯糯弱弱地开口,“...王爷,您别气了,我知错,王爷您先吃些东西吧!”
赫连长泽知道她一直跪在门口的,听她如此懦弱语气,他冷哼一声,只作不理。
见他不理,云生再次哀求,“王爷,您打我骂我,都行,您好歹把气都撒出来吧,您这样会憋坏的,求您了,您用膳好不好?”
不听他话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不会惹他生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怒气不减,依旧不应。
云生又急又怕,悔恨交加,恨自己无用,大弓都拉不好,还惹他生气。
她苦苦哀求,“王爷,我知道错了,我什么都听您的,您消消气,您吃东西好不好?”
回应她的依旧是无边沉默,还有紧闭的房门。
她一咬牙,苦求道:“......那弓,我不要了,不练了,再也不碰了,好不好?”
他犹减的余怒,蹭地冒上来,他是不让她练弓箭?不让她碰吗?
赫连长泽气急,几乎怒吼出声,“滚!你给我滚出去!”
云生心颤,心子顿时微麻,颇为不适,这是要赶她走么?
“......王爷,是要赶我走么?”她声音颤抖,自己都找不着声调。
她还是听不懂他的话么?赫连长泽气急,大声吼,“是!你滚!”
云生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她浑身无力,心乱如麻,心抖不止,乱了呼吸。
她轻声道一声“好”,磕了三个头,踉跄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