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福比兄长潘寿还要矮上一头,而且长得獐头鼠目,看上去十分不舒服。但令几人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心性居然如此善良,居然一口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并返回到井口位置,朝着里面放声大喊道:“喂,出来吧!”
话音出口,不一会儿,一个毛绒绒的小家伙便从里面钻了出来,尊檠见状连忙缩了下脖子,略显忌惮道:“是……是老鼠!”
他们面前出现的这只“老鼠”要比普通的大上整整一倍,而且毛色偏黄,看上去并不是一般鼠类。而此物耳朵偏大,样子长得聪明,否则也不会第一时间赶到地面之上。潘福对着那只“黄老鼠”低声说了几句,后者登时心领神会,转身便再次进入到下水道之中。见之后没有了动静,尊檠不禁上前问道:“潘福兄弟,请问刚才的是?”
潘福舔了舔露在外面的两颗暴牙,一脸笑容道:“哦,刚才现身的是我的好朋友金毛鼠,它是和城鼠辈的总头领。”
“啊?和城的所有老鼠?没想到那个小家伙有如此能耐!”
潘福略显得意道:“我和他认识也是因为机缘巧合。有一次我在地下城中活动,偶然在一处水流湍急的暗河之中发现了它,并将其救了起来。从那之后,我俩之间便建立起了深厚的友情,它在城内若是寻得宝贝,会马上交付给我。而我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也会送到他的巢穴。这一晃都十来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尊檠点了点头,一旁的尤顾忽然击掌兴奋道:“哦,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想借助刚才金毛鼠的势力,令其手下的鼠类进入到百姓家中,令他们被自行离开房间,退出和城,是不是这么回事?”
潘福竖起大拇指,满脸钦佩状道:“你说的没错,我正是这个打算。不过,就算能够将大家自家中驱离,但一经来到街道之上,又该如何应对这满地随处可见的血色晶石呢?”
如潘福所说的那样,如今和城中大大小小的街道已经被地下长出的长条形晶石毁得不成样子,有些地段甚至干脆从中间切断,在路中央横跨出一条看不到底的深沟。而在这种动荡的环境之中,就算勉强从旁边通过,一不小心便会坠入其中,摔个粉身碎骨。所以如何将人平安运到和城之外,还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哎,等等,我好像又想起了一个人?”潘福忽然说道。
“谁?”
“他与我一样,同是常年生活在地下城的子民。只是最近几年,鲜有行动,就连我也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了。”
尤存一听,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稍显激动道:“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
“就是鹊仙!”
话音未落,一片黑影忽然从几人头顶一闪而过,抬头望去,只见数以万只的喜鹊蝗虫过境一般,猝然从三人眼前惊过,而在群鸟之间,一个傲然挺立的身姿赫然站在上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鹊仙,这次全看你的了!”
轩府之中,被怪风吸入鬼脸之中的孙无忧,经历了一段长时间的天旋地转之后,终于落到地上,再次恢复视觉的他,愕然发现自己已然站到府中的试兵场中,前方,一枚长满了天魔伪晶的机械巨花正迎着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傲然绽放,一股强烈的亲切感随即涌上孙的心头。
“这……这是什么东西?”
“咳咳,你终于来了!”
沿着声音朝后望去,孙无忧惊讶发现轩家之主轩贺不知什么时候居然站到他的身后,先前的伛偻身姿竟也恢复正常,就连容貌也仿佛年轻了几岁。
“贺老,还好你没事。快告诉我,其它人呢,我怎么找不见老花镜?”
“不用找了,我就在你的面前。”
声音忽然从另一侧响起,孙无忧顺势扭过头来,并在那朵诡异的机械花上仔细打量了几圈之后,终于确定声音是来自其中。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口中的老花镜已经变成了眼前这朵妖异奇花,至于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是一无所知。
“老花镜,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轩府到底经历了什么,蔡晋和其它阵中人为何会变成石头,快告诉我原因!”
话一出口,身后的轩贺忽然长叹口气,进而走上前来,语重心长道:“孙少侠,有些事情我们也无能为力。为了避免九阴冲天劫造成更大的破坏,为了将和城的损失降到最低,牺牲少数人的性命还是很有必要的。”
孙无忧蓦地转头,目光如炬道:“你是说,你们一早就算好要让阵中人牺牲在此,是不是?”
轩贺欲言又止,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轻轻点了点头:“九阴冲天劫的魔力太过强大,长时间暴露在这种能量之下对于身体有巨大伤害,而且无法复原。就算现在的他们还保有先前的正常状态,但过不了多久,他们便会因为体内积攒下的魔气,进而出现精神错乱,行为失控,甚至是异化魔变,沦为异族奴隶的结果。我和老花镜早已看穿了这一切,但为了所有和城百姓,我们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孙无忧后退了两步,一边摇头一边道:“不,事情不是那样的。就在刚刚,我还亲手救下了蔡晋。我身上的力量可以拯救他们的性命,请让我试一试。”
“孙无忧,别犯傻了。事到如今你居然都没有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只不过是一缕意识而已,而你的肉身还停留在轩府之外,如同塑像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而至于你救下的蔡晋,不过是留在伪晶内的一道执念而已,他们已经无法回头,除了魔化之外,只有死才是他们的最终归宿!”
潘福将自己的想法告知给了前来的鹊仙,后者沉吟了半晌之后,又看了看其它的两人,这才面色沉重道:“如果是几十上百人的话,我和我的鹊儿们还能姑且一试。可和城之中的百姓何止几百,要将他们全部运出城外,而不经过脚下的地面,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首先,我的鹊队数量有限,无法搭建那么多的通道。其次,鹊儿们每过一段时间便需要充分的休息,否则体力不济的话,会造成通道中断的现象,常人从上面摔下去,就算不跌个头破血充,恐怕也要被地上那些血晶刺得遍体鳞伤。不是我太过胆小,只是整个计划太过大胆,恕我不能同意。”
见潘福低下头来,尊檠与尤存已然猜到了对话的结果。下方,疯长的天魔伪晶还在不断滋生,个别情况已经开始危及旁边的房屋。越来越多的百姓子民开始意识到自己身处在险境之中,见去路已经被断,一些人开始出现急躁恐慌的现象,有的甚至打算强行突破,以此换来一线生机。
“都待在房间之中,不要出来。我们会想办法救你们的!”
“不!我才不相信人们!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既然你们救不了我,那我就自己救自己。”
“砰”的一声闷响,一个手持兵刃的短须男子忽然从二数的窗户之中滚落下来,正好掉到一数门前的空地之上。下一刻,周围的天魔伪晶因为感受到有活人接近,立即开始发起攻势。一根根笔筒粗细的血晶石相继从地下刺出,疯狂刺向那人的身体。好在,这名遇险之人也学过几年功夫,反应机敏的前提之下,动作也十分利落,袭来的几枚晶石被他用刀刃三两下便纷纷斩断,而身体则顺势朝旁边加速滚去,眨眼之间便已到了另一侧的台阶下方。
“快,他有危险,去救他!”
尊檠惊叫一声,动身就要上前营救。可尤存却在此时一把将其拽住,并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你这是做什么!”尊檠厉声质问道。
“来不及了!”
尤存的话一经出口,几枚尖锐迅捷的天魔伪晶便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呼吸之间便将那名男子扎了个透心凉,那人甚至连喊叫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晶石之中的蛮力一举撕成碎片。尊檠见状连忙偏过头去,不敢直视,而尤存则是一脸淡然,因为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潘福指着地上刚刚洒下的鲜血,神情焦急道:“鹊仙,你看到了吗?如果你不出手的话,他们只有在家里等死。无论能不能奏效,咱们还是先试一试吧!”
鹊仙稍作思考之后,终于凌空挥了一下拳头,笃定决心道:“好,咱们就死马当活马医,就算救不了他们,也能落个心安理得。小的们,还在等什么,快把你们的绝活亮出来!”
在鹊仙的命令之下,众喜鹊纷纷从高空俯冲下来,并在距离地面三丈高的位置处停住。而后,鹊群一字排开,后者以喙衔住前者鹊尾,如此循环往复,位次传递,从而形成一条条鹊桥锁。几条鹊桥锁聚到一起,宽度可以允许一双脚掌平稳地站上前,这便是所谓的鹊桥了。
此时此刻,就在鹊群紧锣密鼓地搭建桥体通道的时候,数家民居之中相继传出了尖锐的叫声,声音之刺耳,如同一枚枚看不见的银针。
“娘,有老鼠,好多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