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碗的时间很快,青年吃一碗面的时候更快。
他比任何时候都要饥饿,从小到头,他都没有品尝过这样的滋味。
滋味有苦也有酸。
是心酸。
老花镜像一个老父亲一样,看着狼吞虎咽的对方,如果他是一个正常人的话,嘴边已经已经浮现出慈祥的笑容。一个器灵,而且还是群魔鉴的器灵,为何会拥有如此丰富,且善意的情感,实在叫人搞不懂。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搞懂。
“吃饱了吗?”
青年人放下手中已经被喝得见底的面碗,微微点了点头。
“你没什么想说的?”
青年人摇了摇头。
“接下来你该怎么办,和城对你好像并不友好啊!”
深冬的天气的确不惹人,即便已经灌下一肚子热汤热面,但仍然无法完全抵御那种两家的严寒。老花镜无所谓,但青年的身体可抗不住。他将身子缩成一团,靠却又不敢完全倚在旁边的石栏扶手上,眼中充满了茫然与未知。
寒风袭来,老花镜站起身来,顺便将手伸向青年,后者见状连忙向后挪身,误以为对方要对自己做些什么。
“你这么敏感做什么,外面太冷,咱们还是进屋去说吧!”
青年蓦然抬头,声音颤抖道:“为什么你对我这般示好,难道你认得我?”
老花镜愣一下,随即爽朗道:“你?我为什么要认识你?我只是看你一个人太可怜,所以想帮一下你而已。难道我不认识你,就不能做这一切了吗?”
青年人双手揣在衣袖之中,借以躲过瘆人的风头,他的内心在做挣扎,他想跟着对方进到房间,却无法说服自己那么做。
可他究竟是在害怕什么呢?
“时候不早,明天我和我的同伴还有要事去做。你不进去,那我要回去了。”
见老花镜要走,青年再也不做等待,连忙将手攥在对方的掌心之上,令他颇感意外的是,对方的身体竟是分外冰冷,那种冷是直透心肺,冻得连骨头都要结冰。
“大晚上的,你为何要戴个面具?”青年终于忍不住问道。
“那你为何又会独自一人待在这里?我不问你话,你也不用问我话。你我互相尊重,过了今晚咱们就再也不见,谁也不欠谁的。”
随着老花镜,青年一同回到房间之中,此时店小二已经回去休息,所以并没有看到二人回来,也没有阻止青年进店,否则定会是另一场纠缠。
此时,孙无忧已经躺下,见又来了“新人”,不禁向老花镜问了其中细节,经过短暂了解之后,孙赶紧招呼个肝年休息,而拥有傀儡之躯的老花镜则坐在桌边的圆凳上,不一会儿房间之中便没了动静。
不知睡了多久,孙无忧只觉得一股凉意扑向吹来,微微睁开眼睛,只见脚边的一扇窗户居然被人推开了。而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与自己一起睡在床上的青年人居然不见了。
“喂,你醒醒!”
孙无忧几次呼喊,但桌边的老花镜却迟迟没有回音。他连忙下地,来到跟前,仔细察看,确定群魔鉴和器灵还寄宿在这副躯壳之中,这才稍稍安心一些。原来,白天时候,身为“灵”的老花镜操劳过度,需要良好的休息和睡眠,所以故意切断与外界的联系,无论是声音还是异动都无法惊扰到他。既然老花镜已经指望不上,孙无忧也就只能靠自己了。
顺着窗户,孙无忧小心摸出房间,却见头顶天空漆黑无光,伸手不见五指。寒风吹来,正所谓“夜黑风高月,杀人放火天”,一种紧张感随即袭上孙的脑海。
“大晚上的不睡觉,那家伙跑到外面来做甚?刚刚有外人在,也没仔细询问,令牌的事情打听得怎么样了,搞不好明后还得多待两天。”
就在孙无忧分神迟疑的工夫,忽然几道身影从客栈之中相继走出,急勿勿地朝街上走去。如果只有一个人,孙无忧就出声唤人了。但对方有好几个,担心自己搞错的他,选择沉默,并将身体尽量伏在瓦面之上,不让它人发觉。
“深更半夜,这些人是要去做什么?还有,我看带头那家伙的身影怎么那么熟悉,好像是店小二。一个,两个,三个……三个人,难道他们是……”
意识到其中另有玄机的孙无忧神光一闪,顺势向下方一跳,便落回到街道之上,沿着三人刚刚前去的方向快速奔去。
原来,孙无忧猜测,刚刚的三人乃是店小二和那两位同样为出关令牌而来的店客。转门挑在这种人不起,鸡不叫的时候出来,又走得那么小心,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前去会见那名皇城大官,并索取通关令牌。
虽然在老花镜的再三分析之下,孙无忧已经认定那店小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但如今,他兴致颇高,竟有种冒险的冲动,想要亲眼见证一下双方交易的场面,以便打消自己心中的猜疑。可是,三人的脚程实在太过,再加上刚刚上来之臆犹豫了一会儿,现在孙无忧已经彻底失去了三人的踪迹,站在一个十字路口正犯愁。谁知就在旁边一条胡同之中,传来了一声突兀的异响。
小步跟进,来到一处民居门前,俯耳倾听,院子里面果然有人。
“你……你这家伙怎么言而无信,枉我们兄弟二人如此相信于你,你居然这般设计陷害我们?”
这声音孙无忧听过,正是那两名店客之中的一位。而这时候,另一人继续道:
“大哥,这都什么时候了,说这些有用吗?”
“说这些没用,说什么有用?”
后说话的那人话锋一转,进而道:“店小……不对,是小二哥,你行行好,放我们一马。从今往后,我们俩为你当牛作马,侍奉左右,如何?”
店小二嘿嘿一笑,不怀好意道:“唉,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不给你们兄弟一个机会,显得我是多少小气。不过,你俩的恶名我也有所耳闻,黑风双鬼,是你们吧?”
兄弟二人之中最开始说话的那人惊讶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一路走来,我们两个一直小心翼翼,连兵刃都索性丢了。难道,你之前见过我俩?”
店小二又一次笑道:“那倒不是。我会认出你们,那是因为你们给我的那包钱财。”
“钱财?只不过是些银两罢了。就算银子是我们抢的,可上面的银号都已经被我俩抹去了,你不可能知道银子的来历。”
“啊!银子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那个钱袋。”
此话一出,黑风双鬼之中的老大猛得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恶狠狠道:“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钱袋上印着我们黑风寨的图腾。”
店小二得意笑道:“这就是了。如果你俩只是普通人,或许我会放你们一马。可既然是恶名昭着的黑风双鬼,那就没有手下留情的道理了。杀了你们,我不但可以毁尸灭迹,还能为人间除去一大祸患,也算是为民除害,行了一件大大的善事,刚好可以弥补我曾经犯下的过错。所以说,你俩还是安心上路吧!我的刀很快,放心,不疼!”
听到这里,门外的孙无忧已经听得满头大汗。怪不得晚上吃饭的时候老花镜拦着自己不去拆穿店小二的阴谋,原来这对兄弟本来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凶煞,死不足惜。
真相被拆穿,黑风双鬼再也忍耐不住,两人跪倒在地,砰砰砰地不断磕头,想要借此行为来博取对方的同情。可他们不知道,眼前的店小二乃是一位比他俩加起来还要邪恶,刀下亡魂更多的一方恶霸。
店小二本来是个穷苦人,机缘巧合之下被掌柜的招来在客栈里面打杂。他本来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活着,但有一次来了两个脾气极差,且人性低劣的汉子,不止掀了桌子,还将负责伺候的店小二饱打了一通。而面对这样的事情,掌柜非但没有为他仗义挺身,反而将损失全部都算在了他的工钱之中。店小二在房间之中越想越觉得憋屈,最终愤怒战胜了理智,当晚他便潜入二人的房间,将他们的减缓一一跺下,并将二人随身的细软洗劫一空。
第二天,掌柜的发现了命案,见二人包袱被人翻过,又瞧不见银两之类的贵重物品,认定他俩是被不知名的毛贼趁夜潜入,杀人越货。担心此事败露会影响自己的生意,他便叫来了店小二,让他处理尸体,并给了他一笔辛苦费。从那之后,店小二便沉浸到了杀生的乐趣之中,不知不觉之中,十年光景死在他手里的来往店客已经不下百名,其中虽有一些像黑风双钣这样的恶徒,但很大一部分却只是普通百姓而已。
于店小二而言,杀这兄弟二人就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可就在这个时候,民居内的正房大门吱扭一声,忽然被打开了。
此人一经出来,孙无忧立即屏住呼吸,因为他已感觉到突然出现的第四人与自己一样,乃是一名正经修行过的学武之人。
“二哥,你先等等,我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