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青水秀,百业俱兴。
此地介于狐之境与凶之境的交界处,汇聚四面八方的商客旅人,若是说妖界之中什么地方最热闹,这里——咸丰口,当然数得上一号。
凶之境与狐之境不同,其中生存修炼的妖物大多以“凶冥”为主,多年未动的妖尸,腐朽败烂的棺材板,用以魇魔驱鬼的阴阳镜,甚至还有随处可见的白蜡纸钱,都能成为构成“妖”的妖灵。
这一天,咸丰口这里来了一波人马,个个高大威猛,器宇轩昂,路过的妖众无人敢驻足,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这帮凶煞,挨顿饱打不说,万一连好不容易得来的修为也一同葬送,那可就后悔莫及了。
“这是谁的箱子,再不挪开,统统烧掉!”
一名头戴铁盔的高大汉子晃晃悠悠从队伍之中走了出来,抬脚踩在眼前那只笨重的木头箱子之上,谁知脚才一放上去,箱体两侧倏尔伸出一对由木头雕琢而成的手臂,急忙拦住了对方的“恶行”。
“大爷,行行好,我乃是从人间流落至此的樟木箱,经历了两千年才修出灵识,又过了两千年才通晓人语。大爷看在我修行不易的份儿上,就饶了我吧!”
铁盔大汉不屑地笑了笑,回头对自己的同伴喊道:“诶,这有个破箱子,要不要打开看看里面装着什么宝贝?”
此话一出,下面的箱妖赶紧道:“使不得,打开箱盖万万使不得。”
“哦?老子想打就打,你能奈我何?老木头疙瘩,别说你长着这副怂样,就算是狐之境的精锐见了咱们也得毕恭毕敬。眼下我们凶之境已经将地杰宫的大部分势力尽数铲除,留下的也不过是些喽罗,根本不足为俱。我看你这般懦弱,一定是从狐之境那边逃过来的。凭你这点能耐,就算让你去到凶之境,又能如何,到头来还是不要成为其它妖类的补剂?这样,本大爷今天行行好,如果你让我一看这箱中之秘,我就破例将你收在门下,从今往后除了我们之外,谁也不能欺负你,如何?”
“不行,还是不行。”
“嘿,你这老小子怎么油盐不进,难不成真要我当着大家的面将你活生生拆了!”
眼见自己的“权威”遭到公然挑衅,头盔大汉有些挂不住面子,这边就要发狠动手。谁知这个时候,一个身材稍小几圈、但气场要比前者大上不知多少的灰脸男子忽然走上前来,轻轻一拨,但将铁盔汉子挡到了身后。
“都尉大人,这老家伙……”
“好了,你们刚才的对话我都听见了,你先退下吧!”
灰脸男子一经出面,原本在附近看热闹的零星路人立即远远躲开,原本逼仄的街道登时变得宽阔了不少。再看那铁盔汉子虽然心有不甘,但碍于对方的命令,也不敢半点造次,只得乖乖回到队伍之中。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寒风忽然从路旁吹过,掀起的沙石打在樟木箱上,发出“哗哗”声响。也就在这个时候,“都尉”大人终于再次开口:“是谁把你搬到路中间的,难道你不知道这样会阻挡来往的行人顺利通过?”
“我……我也不知道,我一醒过来就到这里了。原本我是在凶之境东南方向的鬼花烙林中修炼,前一天忽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击晕。原本,我是可以自由行动的,但不知那动手之人欲意何为,竟然摘去了我的一双腿脚,所以我也只能待在这里了。”
“嗯……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将你挪开便是。”
说着,灰脸男子稍稍挽了挽衣袖,准备俯身去抱那地上的樟木箱,谁知就在这时,箱妖忽然尖叫道:“别动!”
“又怎么了?我好言善语和你说,你不要自找麻烦。虽说你这点修为于我而言算不了什么,但我也不介于给午饭加个餐。”
“别……我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这里面的隐情还是与箱中之物有关,若是擅自挪动,恐要引起超乎想象的麻烦。”
“麻烦?什么麻烦我倒要听听。我堂堂堕妖江都尉有什么麻烦是平不了的?”
箱妖为难道:“这个……此事恐怕你还真的应付不了。将我挟持的那位高手,在离去之前于我体内放置了一枚厉害的东西,如果妄加移动的话,会将方圆百里之内的所有生灵尽数毁灭。”
“都尉”大人眉头微皱,但旋即又舒展开来,放声大笑道:“你这小妖真是可笑,明明修为不济,但貌似知道的还不少。什么凶物能将方圆百里的生灵瞬间击杀,我倒想听听看。”
“呵呵,你不相信么?”
“当然不信。尤其是我典庄在场,我就更不相信有什么东西能在一瞬之间将我也一同击杀。说真的,我还挺想见识一下的。”
“前面的朋友,我劝你还是不要适的好。”
也不知什么时候,本来应该空无一人的旁边摊位之上,居然多出来一个白衣男子,背对着一众,说话的同时,拿起桌上的茶水自斟自酌,全然没有将眼前的“紧迫”形势放在眼里。
“你又是谁?”
凶之境内一共有九江,呈九龙争烛之势,而眼下的这位典庄,便是九江之中堕妖江的都尉,无论是权力还是修为,都在当地屈指可数,除了同级别的其它八名都尉以及包括阴魁王在内的少数几名顶尖高手之外,凶之境当中横罕有人能与之比肩,更不要说令其忌惮畏惧。然而,就是这么一位不可多得的妖界强者,在还未见到对方本来面目之前,竟然已经先生怯意,虽然他的表情还在意图掩饰心中的颤栗,但游离的目光却已先一步出卖了他的本心。
“都尉,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先拿这两个家伙补充一些体力?”
部下话音一落,背对着他们的那名白衣男子忽然怪笑一声,二次道:“他不是身体不适,他是被吓成这副模样的。”
“你说什么……”
说话的那名部下欲要发作,典庄却在此刻伸手将其拦住,转身过去平静道:“多管闲事!”
也不知怎的,典庄那张灰色的脸颊陡长数倍,并化为一张血盆大口,直接将那身前的部下咬去半截,剩下的的一双大腿因为失去平衡,当即摔倒在地。
“大……大人!”
眼见典庄举手投足之间便吞食了一名部下,其余随从再也不造上前,纷纷跪倒在地,连关也不敢抬。而就在这个时候,前者已然缓上来到白衣男的身后,先是拱手行了一礼,而后才低声道:“敢问……”
“不用问了,你心中所想便是答案。”
“你……你真是……”
话未说完,都尉典庄已经情不自禁地跪倒下来,一丝反抗的意思都没有。而与此同时,坐在那里白衣人也终于站起身来,明明只是普通成年男子的身材,但在典庄的眼里却是无比高大,即便穷极目力,也看不到对方的真实面目,只能跪在那里瞻仰对方神迹般的体魄,满眼都是崇拜与痴迷。
“小伙子,你不错,你比阴魁王那家伙成器。这样吧,等他归西之后,就由你来掌管凶之境,如何?”
“这……这……”
“噗~”
声音戛然而止。
典庄还没有说出自己的意愿,却见自己的部下“铁盔”汉子竟然用自己头盔上的那对尖角,径直刺向白衣男的身前,且无比精准地插进了对方的心口之中,后者混身一颤,再想说话已然不能。
“哈哈哈,大言不惭的东西,还想将阴魁王大人取而代之,我看你……”
“不要!”
“砰”的一团血雾散开,再看铁盔汉子的铁盔连同肩上的脑袋双双不翼而飞,片刻之后,白衣男子自半空之中翩然降下,右手托着的正是前者的红色头盔。
头盔本是黑色的,但如今已经被其主人的鲜血染成了血红色。
“他杀了铁雄,大家一起上,给他报仇!”
也不知哪个从中挑唆,于是乎由典庄带来的那一队人马登时群起而攻之。一时间,数十柄兵刃从天而降,一齐搠向白衣男的身体。后者淡淡一笑,脚下扭转之间,已于瞬息避过十余次杀招,又自间隙一一做出回击。看似轻描淡写,但实际内藏百万神力,袖角所过之处,无不是神兵崩断,血肉横飞,只不过是典庄咽了下口水的工夫,十八名部下就已经全部倒地不起,白衣男子走到最近处的一名驼身人跟前,顺势坐在对方的后背之上,进而将头转向典庄,微微一笑道:“不好意思,刚才一时技痒,手上没能收住力道,伤了你这么多人,你不会在间的吧?”
典庄点了点头,而后用力摇头急道:“不不,小的不敢。小的也没有想到,能在有生之年一睹赢山大人您的风范。能有此番际遇,小的虽死无撼。”
“好,好一个虽死无撼。这样,我不让你去死,你去帮我把那箱子之中的东西拿出来。小伙子,你应该没问题吧?”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