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王府中,张士诚面沉如水,冷冷道:
“张阳泉这是欺负咱们的火铳射程短,他能打到咱们,咱们打不到他!”
张士德怒道:“明日我率领一万骑兵,出去冲杀一阵,将那些火炮都毁了!”
吕珍急道:“不可,敌人有二十万之众,我们打野战绝不是对手,还是死守为好!”
张士信小声道:“兄长,江都军火炮如此厉害,咱们不如归降了吧,现在还来得及!”
张士诚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怎么回事,这次从江都府回来后,就总是说要投降,该不会拿了张阳泉什么好处吧!”
张士信头一低,不说话了。
张士诚转头问道:“伯升,你怎么看?”
李伯升沉吟半晌,道:“依我来看,江都军并不想攻城,只是回应一下我们杀他们使节的事,所以最好不要出城!”
张士诚哼道:“他若是每天都用火炮攻击,只怕士兵们迟早会全部逃亡!”
李伯升伸出一只手掌。
“五天!五天之后,如果他们继续攻打,咱们就冲出城去,设法毁掉那些火炮!”
张士诚深吸一口气,道:“好,就让他打五天!”
……
江都军的火炮连轰了三日,虽然士兵们都躲在城墙后面,还是有数百人不慎被下坠的火炮击中,或死或伤。
城墙更是被轰击得千疮百孔。
西面还打出一个缺口,然而江都军依然没有趁机进犯。
到了第四天,江都军偃旗息鼓,安营扎寨,并无进一步动作。
扩廓得到消息后,立刻在城墙召集众将商议。
“看来他们果然不打算攻城。”
白锁住道:“他们用火炮轰击,己方既没有折损,又报了张士诚杀使节之仇,确是一个好办法。”
扩廓看了他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白锁住正色道:“殿下,张士诚将我们和江都军使节都杀了,江都军立刻施以反击,咱们却按兵不动,下面将士会怎么想?”
“你还是想攻打高邮城?”
白锁住朗声道:“攻上几日,试探一下,瞧瞧现在的高邮军,是否真如殿下所说那般顽强!”
关保道:“不错,判断一只狼是否强大,射上一箭,观其反应就知道了。”
扩廓捏了捏手指,深吸一口气,道:“你们说的也不无道理。江都军火炮轰城三日,城中士气必然下降,现在确是良机。”
白锁住行了一个蒙古礼节,道:“您给末将五万人马,末将愿为先锋!”
扩廓一摆手,道:“不,我亲领军攻打。”
当即传下命令,尽起十五万骑兵,直奔高邮。
再让关保领十五万步兵,留守宝应,保护粮道。
蒙古骑兵奔行如风,扩廓又练兵有素,只两个多时辰,先锋骑兵就奔到了高邮城墙下,激起漫天尘土。
扩廓抬头看去,只见城墙上守军并不多,而且显得十分惊慌,在城墙上跑来跑去。
扩廓暗暗大喜,心想:“敌军定是见我远在宝应,将主力调到南门,防备江都军,一时间没有调回来!”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自不会放过,当即下令全军进击!
元军骑兵奔行到城墙下,守军急忙点炮反击。
他们用的是缴获的元军火铳,一共二十门,威力并不大,射程也差强人意。
元军骑兵纷纷拈弓搭箭,随着各队的千夫长传令指挥,每次射过去,都是一阵密集的箭雨。
交锋不到片刻,城墙守军就被元军弓箭压制得喘不过气来,火铳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一部分骑兵已经奔到城下,他们让几匹马并拢跪在地上,将木板搭在上面,爬上木板,搭上人梯,朝着城墙上爬去。
这是蒙古人的速攻战法,一般矮一些的城墙顷刻间就会被他们占据。
幸好高邮城墙多次加筑,颇为高耸,元军士兵一时爬不上去。
城上守军趁机用大石和火油攻击,阻止了元军速攻城墙的作战计划。
经过短暂接战,城墙上的守军慢慢增多了一些。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一队元兵扛着一根撞木,竟将城门给撞开了。
元军士气大涨,嗬嗬大叫着朝城门洞冲了进去。
扩廓也充满诧异,当年死攻不下的高邮城,今天竟如此轻易就攻破。
他深吸一口气,朝白锁住道:“这次被你说对了,是我高估了张士诚!”
白锁住微笑道:“张士诚也许还未失锐气,然而他手下的士兵和将领,却早已不是当年那批不怕死的盐丁了!”
高邮城内,张士诚得知扩廓已经在攻打北门,又惊又怒,赶忙传下命令,让各路人马往北门驰援。
他自己也亲自点齐三千王府亲卫,直奔北门,奔行过程中,不断有队伍加入进来。
行至北昌街,忽见前方一片拥堵,密密麻麻都是军士。
张士诚大为恼怒,立刻派人过去询问情况。
一问之下,更加怒不可遏。
原来前面两支人马都是调去北门驰援的队伍,没想到两支人马在北昌街的十字路口撞上,都想抢先过去,结果挤作一团。
张士诚提剑将后来的那支队伍将领斩首,两支人马这才恢复秩序,在他带领下,一起朝着北门而去。
然而高邮军已经许久没有操练,别处类似的情况时有发生,很多地方都出现混乱。
当张士诚距离北门三里时,只见前方奔来一支溃军,正在被后方的蒙古铁骑追杀。
张士诚心中一凉,这才明白城门已经失守。
他虽惊不慌,大声道:“将士们,都跟着我冲上去,夺回城门!”拔出腰间长剑,率先冲了过去。
然而溃军带来的负面影响还是超过他的预料。
很多士兵见蒙古骑兵已经杀进来了,瞬间失去斗志,纷纷转身,跟着溃军逃走。
幸好张士诚的亲卫极为英勇,紧紧跟随在他旁边。
张士诚下令将道路两旁的杂物堆在大街上,阻挡蒙古骑兵的冲锋。
没一会,亲卫军便和蒙古骑兵杀做一团。
战斗没过多久,侧面突然奔来一支人马,加入战斗,领头的是张士德。
元军骑兵只有两个千人队,在张士诚和张士德合力之下,终于将他们全部消灭。
张士诚擦了擦脸上的血,朝张士德问道:“北门情况如何?”
张士德怒骂道:“守北门的是潘元明那王八蛋,也不知他怎么守的,竟被元军撞破了城门,弃城而逃!”
张士诚脸色一沉,道:“北门已经失陷了吗?”
张士德道:“我领兵赶过去时,士信正在与鞑子激战,想要夺回城门。我见不少鞑子入城,便来追击。”
张士诚斥道:“你管这些人做什么?为何不帮士信夺回城门?”
张士德摇头道:“兄长,你也看到了,这些蒙古鞑子出现在城内,弟兄们只要瞧见,都会像刚才一样溃逃。不灭了他们,这仗没法打!”
张士诚面色苍白,才几年时间而已,当初那支英勇无畏的高邮军,竟变成了一群懦夫!
两人当即领兵朝着北门奔去,行至半途,却撞见一支人马从前方溃逃而来。
张士诚瞧见领头将领,怒吼道:“吕珍,伱也要当懦夫吗?”
那支人马领头的正是吕珍,他听了张士诚的喝问,猛地大喊一声:“全军止步!”那支队伍立刻停了下来。
吕珍接着下令,让队伍调头,又朝北面方向冲了过去。
张士诚心中一振,正要领兵跟过去。
只见吕珍队伍中奔来一员副将,翻身下马,拱了拱手,道:“大王,吕珍将军请您立刻返回王府!”
张士诚怒道:“我要去夺回北门,回王府做甚?”
那副将道:“城门已被元军夺下,士信大帅所部,已全军覆没。吕珍将军本想通知您,让您速回王府,集结城中各路人马,再伺机反击。”
张士诚身子晃了晃:“士信死了?”
张士德扶住他,大声道:“兄长,吕珍说的没错,咱们现在人马四散各地,只会被鞑子各个击破,应立刻返回王府,集结人马!”
“困守王府,岂不是坐以待毙?”
张士德沉声道:“你别忘了南门外的江都军,只要咱们把南门守军调回,他们必定入城,说不定先与鞑子干起来。”
张士诚猛地醒悟。
若是他们两家打个两败俱伤,自己慢慢集结兵力,纵然不能夺回高邮城,起码也能与两家痛快厮杀一场。
“快去让吕珍回来!”他急忙喊道。
那副将道:“鞑子骑兵已经追过来了,吕珍大帅过去拖住他们,您才有时间让队伍调头,回到王府!”
张士诚双目通红,目视远方,隐隐听到一阵厮杀声。
他深吸一口气,当即传下命令,让大军返回王府,同时派出数十名传令兵,让城中各路大军在王府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