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徐百升的二十万大军陈列在江都与高邮边境。
李善长这才放心,带着使节团来到高邮府。他刚入城,张士信便带人亲自迎了过来。
“李外使,快随我来,我兄长正在王府等着你。”
李善长与张士信并辔而骑,见他表情有些异样,低声问道:“怎么了,莫非你兄长不愿听你的?”
张士信道:“唉,兄长的心思很难猜透,我现在也不知他到底有何打算!不过扩廓也派了使节团,比你先到一步,现在已经到了王府!”
李善长吃了一惊,心知自己谨慎过头,这才让对方抢了先,目光闪烁,暗暗思索着待会交锋时的话术。
没过多久,两人来到诚王府。
瞧见王府外的情景,李善长后背一凉,脸色大变。
只见朱红的大门之外,躺了一地的尸体,到处都是血迹,血腥味扑鼻,一群士兵正在处理尸体。
李善长仔细打量那些尸体,从服装来看,这些尸体都是蒙古使节。
他顿时转惊为喜,暗道:“张士诚既然杀了蒙古使节,定是下定决定向我军投降,不然不可能自绝后路。”
正这样想着,一队士兵忽然奔了过来,将他和张士信包围。
张士信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领头的将领道:“大帅请见谅,大王有令,江都军使节团到来后,除正使之外,余者全部处死!”
话音落下,抬手一挥,一众士兵们停着长枪刺了上来。
只听一连串的惨叫声响起,李善长带来的一众随从全部被杀死。
李善长又惊又骇,趴在马背上,微微颤抖着。
那名将领冷冷道:“江都军正使,请随我去面见大王吧!”
李善长转头看向张士信,张士信苦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李善长深吸一口气,慢慢定住神,翻身下马,跟着那名将领进入诚王府。
来到大厅,只见厅中站了十几名文武官员,都是高邮军最坚定的主战分子。
张士诚高坐上首,面无表情。
一名毡袍男子负手站在厅中,面对杀气腾腾的高邮官员们,怡然不惧,正是蒙古使节白锁住。
李善长挺了挺胸,负手进入厅中,闭眼不语,将厅中所有人视如无物。
张士诚目光从李善长身上转到了白锁住,又从白锁住身上转到了李善长,冷笑一声。
“哼哼!果然是一般的目中无人,你们觉得自己吃定本王了,所以本王就不敢杀你们吗?”
李善长睁开双目,悠然道:“诚王殿下已杀了老夫这么多随从,再杀老夫一颗头颅,也没有太大区别,请速动手!”
张士诚哼了一声,道:“你们两家大兵压境,再派使者前来劝服本王,是不是以为本王定会屈服?”
白锁住淡淡道:“我军攻打高邮府,乃是为了对付江都叛军。过来劝服殿下归降,是因久慕殿下威名,不忍刀兵相向。”
张士德大步出列,喝道:“巧言令色,伱们两家要打,为何不在安丰打,不在襄阳打?”
白锁住瞥了李善长一眼:“贵军应该也明白,对我们来说,江都府便是叛军的七寸。只要击破江都府,叛军也就不足为虑了。”
李善长忽然道:“这么说来,你们其实并不愿意对高邮府动干戈了?”
白锁住道:“不错。”
李善长朝张士诚拱手道:“原来诚王殿下早已归降元廷!”
李伯升冷冷道:“李外使莫要胡言,我们家大王自起义以来,与天下英雄并立,何曾归附过任何势力?”
李善长一摊手,道:“那就奇怪了,贵军身为起义军,元军竟不忍心攻打你们,天下竟有这样的奇事?”
一众高邮府将领听了,都有些忍俊不禁。
白锁住暗暗心惊:“这老家伙好灵敏的反应,抓住我一点话头,就主导了场中氛围。”
面上依然不动声色,淡淡道:“对我们来说,诚王殿下是起义军中少有的英杰,我家主帅一直希望能够诏安,有何奇怪。”
张士诚哼了一声,道:“本王若是肯受诏安,当初还起义做什么?”
李善长高声道:“不错,当初元军四十万来袭,我们两家团结一心,击退元军。如今何不再团结一起,将蒙古鞑子赶出中原?”
张士诚冷冷道:“说的好听,还不是让本王并入你们,听张阳泉号令!”
李善长还要再说,张士诚伸手打断。
“不必多言,我留你们两个,是让你们传话给张阳泉和妥懽,我张士诚自起义那天,就再不打算屈服于任何人,你们要打就来打吧!”
李善长心中一凛,这才意识到自己小瞧了这位与张阳泉同时起义的枭雄。
回到江都府,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李善长来到正阳殿,面见张阳泉,将这次出使的事说了。
张阳泉听到张士诚把使节随从全部斩杀,面色一沉,道:“看来张士诚心意已决,是不可能归附了。”
李善长道:“陛下,不如暗中支持张士信,让他在高邮府政变,杀张士诚而代之!”
张阳泉一摆手,道:“张士信那种货色,绝不可能取代张士诚。李尚书这次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李善长暗叹一口气,知道这件事没有办好,在张阳泉心中的地位下降了一些,沮丧告退。
张阳泉在龙椅上一靠,沉吟半晌后,吩咐道:“三枪,去把傅友德喊过来。”
杨三枪答应一声,退出宫殿。
没过多久,只听清脆的脚步声响起,傅友德大步走了进来。
“臣傅友德,拜见陛下。”
张阳泉拿起一份奏疏,道:“这两天,很多将领都向我进献了北伐的计划,我思来想去,觉得你的法子最好。”
傅友德喜道:“多谢陛下赞誉,臣这法子也是与卢国公商议后,才想出来的。”
张阳泉笑道:“其实秦国公和英国公的想法与你们也差不多,都希望将蒙古主力消灭在中原本土。”
傅友德道:“臣相信大多数将领都是这个想法,我军有坚船利炮,火枪也越来越多,正面作战,也不惧蒙古铁骑!”
张阳泉缓缓道:“如今扩廓大军南下,依你之见,是先击退扩廓大军,还是直接开始执行辽阳计划?”
傅友德忙道:“陛下,臣的计划只要开始执行,就能立刻牵制大都,也能骚扰元军后勤,一举两得。”
“嗯,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咱们攻打辽阳半岛的话,高丽人会不会攻击我们?”
傅友德的战略是以济州岛作为据点,攻打辽阳半岛的金州。
金州走海路可以从海津镇拐入大运河,直接威胁到大都,相当于扼住元廷的咽喉,元廷上下,必定寝食难安。
如果元军只派数万人过来攻打,江都军凭着火炮,他们未必打的下来。
如果元廷调集数十万兵力来攻打,又可以随时出海返回济州岛,让元朝扑空,浪费他们的人力物力。
这个战术是将江都军的水军优势发挥到极致,元军只要不敢跟江都军打水战,就会受到极大牵制。
等元廷发现无法应付这支骚扰的水军后,最终只能默许他们留在金州。
把金州经营好后,将来就能配合北伐,从后面堵住蒙古人北逃的路线,将他们全歼在中原。
“陛下不必担心,据臣所知,高丽王将奇氏满门处死,奇皇后绝不会善罢甘休,高丽与元廷的裂缝很难弥合,不会帮元廷对付我们。”
张阳泉道:“事无绝对,如果他们插手,你可有应对策略?”
傅友德想了想,道:“金州地理位置极佳,就算高丽大军过来,也必须从辽阳绕行,我们有时间从容应对。”
张阳泉点点头,道:“你这个战略需要多少人马。”
“最好能有七万水军。”
张阳泉道:“那好,我给你十万水军,另外再给你派几个帮手,你先领兵前往济州岛驻扎。”
“接下来一个月,我会向济州岛运送大量粮食和物资,等粮草和物资充足后,你们再以济州岛为后勤点,谋夺金州!”
傅友德喜道:“多谢陛下!”
张阳泉摆手道:“好了,你下去做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