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亲卫来到校场,和秦苓君附耳说了句话。
秦苓君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圆圆的樱桃萝卜,递给李惟公。
“诺!你把这个放在头顶,然后站在那里,让我这徒弟练练箭法!”
李惟公又惊又怒。
“王妃殿下,士可杀不可辱!”
秦苓君冷笑一声,道:“你也有资格称自己为士?”
李惟公顿时愣住了,想要辩解几句,又想起刚刚陷害刘伯温之事,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秦苓君冷冷道:“你不仅陷朋友于不义、用阴谋诡计暗算一位当朝宰相、还把先祖传承下来的技艺,当做阴谋诡计的工具!真是好一位君子!”
李惟公听完后,心知计划全部暴露,脑子轰的一声,只觉晴天霹雳,呆愣在原地!
秦苓君娇叱道:“你这种无义之人,也就配给我徒弟当练箭的靶子,滚过去!站好了!”
李惟公心中充满羞愧,低头慢慢走了过去,将樱桃萝卜放在头顶,闭上眼睛,一副引颈就戮的表情。
陶瑷也傻眼了,呆愣愣道:“殿下,我真的要射那萝卜吗?”
秦苓君淡淡道:“射吧!有的人被揭破了自己的鬼蜮阴谋,就只想着一死了之,你为何不成全他?”
不远处的李惟公身躯又颤抖了一下。
陶瑷脑子忽然一动,心道:“啊!我明白了,殿下是想让我吓唬他!”
于是稍稍拉开弓弦,对着李惟公,还将眼睛闭上了。
“殿下,我怕见血,能不能闭着眼睛射?”
秦苓君淡淡道:“随便你,赶紧动手,早早送他去见李家祖先,顺便告诉那位李戒大师,他是怎么把李家的建筑工艺发扬光大的!”
李惟公如遭雷击,差点跪倒在地。
秦苓君继续补刀:“将来后人想到《营造法式》这本着作时,也不知先想起李戒大师呢,还是想起你李惟公呢?”
李惟公终于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头上的樱桃萝卜也落在地上,双眼泪如涌注。
秦苓君走到李惟公跟前,冷冷道:“你现在是想跟我说实话呢,还是心存侥幸,继续顽抗?”
李惟公不怕自己被问罪或者被杀,怕的是先祖两百年声誉,毁在自己手中。
正当他要屈服开口时,脑子猛地一惊。
当初他沦落为流民时,是夏世泽救了他,还将女儿许配给他,帮他搜寻遗落的家族典籍。
事到如今,他怎能忘恩负义,出卖对方呢!
念及此处,他咬着牙,又闭上了眼睛。
石亭处,蒯良将校场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他见李惟公真的给人当靶子,已经很受震惊,又看到李惟公跪在地上哭泣,更是大受冲击。
他并不知李惟公是受到秦苓君的言语攻击,在他看来,李惟公是因为怕死,才跪在地上,涕泪直流的求饶。
李惟公一直是他最为敬佩的人,正因如此,他才愿意为了李惟公,去冒险做这种掉脑袋的大事。
谁成想李惟公竟如此不堪,一个女人用弓箭指着他,就让他跪地求饶,实在令他失望至极。
这一瞬间,他对李惟公的敬佩都化作鄙夷,朝着地上呸了一声。
“大王,草民愿意交代一切,这所有的事情,都是李惟公指使草民所为!”
张阳泉淡淡道:“那好,伱把知道的赶紧说出来吧!”
蒯良当即一五一十,将李惟公让他做的事都说了。
李惟公先让他举报刘宇,取消了刘宇的献图资格。
后来李惟公又让他去净妙斋将此事告诉张妙净,还让他对刘伯温撒谎。
因为这件事牵扯到刘伯温,蒯良一开始也不肯去干。
李惟公只好将真相告诉他,说刘伯温正在调查夏家,如果夏家完了,他李惟公也完了。
蒯良为了朋友,这才甘冒奇险。
蒯良说完后,张阳泉让他把内容全部写下来,画好押,命人送到秦苓君那边。
李惟公跪在地上,无论秦苓君说什么,他都不开一言,一副但求一死的态度。
秦苓君拿到蒯良的供词后,朝地上的李惟公瞥了一眼。
“李惟公,你说不说都已经不重要了,蒯良已经招供一切,有了这份供词,足够证明夏世泽的罪行了!”
李惟公猛地睁开眼,惊愕道:“蒯兄他……他怎么会……”
秦苓君淡淡道:“他已经招供了,这是供词,你自己瞧瞧吧!”
李惟公接过供词一看,发现果然是蒯良的笔迹,而且内容一丝不差,不由悲从中来。
秦苓君冷冷道:“就为了维护你那个草菅人命的岳父,蒯良可被你给害惨了,你瞧瞧那边吧!”
指着石亭方向。
李惟公转头看去,立刻就看到了石亭旁边的蒯良。
蒯良正死死瞪着他,吐了口唾沫,又从地上捡起一根树干,“咔嚓”一声,折为两段。
这是恩断义绝的意思,做完这一切,蒯良再不向他看一眼。
李惟公大受打击,低着头不语。
秦苓君又道:“李惟公,证据确凿,你岳父已难逃法网!这本是他罪有应得,你非要将李家两百年的声誉,也拉着一起陪葬吗?”
李惟公心乱如麻,颤声道:“我……我……”
秦苓君又道:“只要你开口,我可以答应你,不让此事牵扯到你先祖的名声?”
李惟公终于崩溃,哀切道:“殿下,我知罪了!是我一时鬼迷心窍,铸下大错。殿下怎么处置我,我都甘愿。请不要牵连到我李家先祖!”
秦苓君淡淡道:“李惟公,我查过你的事迹,知道你帮过很多人,就连刘宇也受过你恩惠。以前的你,无愧于李戒后人之名!”
李惟公更加羞愧,哽咽道:“小可一念之差,铸成大错,追悔莫及!”
秦苓君点了点头,语气放缓了些。
“知错能改,还不算无药可救!我来问你,你为何要陷害刘御史?”
李惟公低声道:“都是岳父指使我干的!”
秦苓君命人取来一张纸,道:“你将这件事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老实交代情况,绝不会让这件事影响到你们李家声誉!”
李惟公朝着秦苓君行了一个大礼,默默跪在地上书写着罪状。
张阳泉夫妻审问李、蒯二人时,吕良佐被带到一间偏殿看管。
外面天色已黑,屋中点上了烛火,张阳泉许久都不来见他,让吕良佐一颗心沉入谷底。
他已隐隐明白,大王是故意将自己软禁,好方便刘伯温调查此事。
又过了一刻钟,屋外响起脚步声。
吕良佐猛地抬起头,只见刘伯温慢慢走进了偏殿。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吕良佐沉不住气,起身问道:“刘平章,是大王让你来召我觐见吗?”
刘伯温淡淡道:“吕相,李惟公和蒯良都开口了,大王让我负责审问你和夏世泽。”
吕良佐浑身一颤,过了良久,缓缓坐回了椅子上。
“刘公,不管你是否相信,我们只是想让你离开御史台,绝没有加害你性命的意思!”
刘伯温淡淡道:“我知道,不过那并非你们不愿,而是你们不敢冒风险。如果你们真有良知底线,还会有松江府的案子吗?”
吕良佐怔了怔,又陷入了沉默。
许久后,他深吸一口气,道:“这件事吕家只有我一人涉案,希望刘公不要牵连到别人!”
刘伯温凛然道:“我自会秉公办理,阁下不必担心。”
吕良佐不再多言,朝刘伯温行了一个大礼,跟着他一起离开了。
到了御史台后,夏世泽已先一步被抓捕。
他比吕良佐更加不配合,无论刘伯温怎么审问,他都一言不发。
刘伯温也懒得再问,站起身,哂笑一声,道:“知止不殆,夏世泽,你知止了吗?”
夏世泽愣了愣,嘴唇终于动了动。
刘伯温却懒得再理他,离开审问的房间,来到关押吕良佐的房间审问。
吕良佐要配合得多,将图纸一案的情况尽数交代,刘伯温全部记录在案,命人将二人移交刑部。
第二天一早,中书省南墙上就多了一份公文,吕良佐因以权谋私,陷害他人,被免去右相之职,由鸿胪寺卿陈基接任右相。
张阳泉本想让刘伯温任相,刘伯温却全力推脱,只想继续留在御史台,他这才任命陈基。
李惟公因幡然醒悟,又指认了夏世泽,在秦苓君建议下,张阳泉让他戴罪立功,继续参与到皇宫建设工作中。
刘宇则大受打击,经此一事,彻底放弃建筑工艺,回到杨宅,继续跟着杨维桢苦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