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到了正午,阳光照射在湖面上,反射出点点亮光,就仿佛落入玉盘中的一颗颗珍珠。
湖面上吹的西南风,乌篷船随风滑行,一只水鸟停在篷顶,目光紧紧盯着湖面中的鱼儿。
船舱内,王大四人都紧紧盯着刘伯温,等候他的回答。
刘伯温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那人是一位佛教高僧!”
王大三人都露出吃惊之色:“和尚?”
刘伯温正色道:“是的,耿副帅,你似乎对杭州的情况颇为了解,那你知不知道,杨通贯的军队在哪里扎营?”
耿三忙道:“知道,听说杭州的营所都住满了,所以达识让他领军驻扎在城内的灵隐山!”
宋濂心中一动,道:“灵隐寺不就在灵隐山吗?刘兄,你说的高僧,不会是灵隐寺的和尚吧?”
刘伯温笑道:“正是灵隐寺的方丈慈照大师!”
王大愣道:“攻打杭州和寺庙的和尚有什么关系?”
刘伯温看了他一眼,道:“杨通贯是苗人,对佛教无丝毫敬慕之心,直接把自己的帅帐安在灵隐寺内,寺中僧人都敢怒不敢言!”
耿三一拍手,道:“我明白了,咱们说服灵隐寺的和尚,让他们刺杀杨通贯!”
宋濂看了刘伯温一眼,笑道:“我们的刘基大夫怎会行刺杀这种事呢?他应该是想通过灵隐寺的和尚,让达识和杨通贯内讧吧!”
王大赶忙问道:“刘先生,是这样吗?”
刘伯温不吭声,默默盯着宋濂,似乎在说:“你这么能,你来说吧!”
宋濂双掌竖在胸前,笑道:“行,我不插嘴了,总行了吧?”
刘伯温这才道:“第一,只要灵隐寺的大师们肯配合我们,就能伪造一封杨通贯与我们勾结的书信,再设法让信落入达识手中,他二人必然内讧!”
“其二,灵隐寺是江南第一大寺,寺中一共有两千多和尚,其中半数都是武僧,只要他们肯归附我们,这就是我们的一支奇兵!”
猴子三人听的又惊又佩,宋濂问:“还有没有第三?”
刘伯温道:“没有了。”
宋濂微微一笑,道:“你想伪造杨通贯与我们勾结的书信,应该也利用到杨维桢了吧?”
刘伯温默认。
这件事确实利用到杨维桢,让达识以为杨维桢其实已经说动了杨通贯,而杨通贯把他关起来,其实是为了保护他,怕计划泄露。
宋濂笑道:“也就是说,我其实猜中了大半!”
刘伯温懒得搭理他,朝王大道:“好了,计划你们已经知晓,赶紧靠岸吧!”
耿三忽然道:“刘先生,你人在江都,是怎么知道杭州灵隐寺的情况的?”
刘伯温高深莫测一笑,并不回答。
宋濂立刻揭他老底。
“我知道,他和大明寺的法明方丈关系不错,肯定是慈照大师写信告诉了法明方丈,法明方丈又告诉了他!”
刘伯温瞪了宋濂一眼,道:“宋兄,我忽然觉得伱还是继续着书比较好。”
宋濂笑道:“那可不成,我已经对你这个计划非常感兴趣了,总要瞧个结果才行!你已经给慈照大师写信了吧?”
刘伯温点了点头,道:“嗯,他已经答应派弟子来江都一趟,从时间来看,现在应该已经进入平江路了吧!”
……
平江路古称吴郡,是春秋时期吴国的国都,三国时期,孙策以吴郡为根基,开创东吴基业。
唐朝时期,吴郡改名为苏州,蒙元时期才改名平江路。
平江路虽商业繁荣不及扬州,政治重要性比不上集庆,但论起土地肥沃,堪称江南之冠,粮食产量,长年居江南第一。
平江路的治所是吴县,以吴县为中心,西北面那些靠近常熟的县城,都因为战争原因,或多或少受到破坏。
东南方向的县城则并未受到战争太大影响。
而且因为划入江都下辖后,与江都增多了贸易往来,反而有更加兴盛的趋势。
平江路最南边的州县名为吴江州。
自张阳泉下令嘉兴路的大军撤到平江路后,吴江州便屯住有五万大军。
山猪将军营扎在吴江城东南面的淀山湖附近。
卞元亨因为考试过关,并未去军事学院,所以一直驻守在吴江州。
这一日,他正在军营附近一座平原操练士卒,一名把守辕门的百夫长找了过来。
“卞将军,有一名女子自称是您妹妹,正在军营外等您!”
卞元亨吃了一惊,将训练的事交给一名副将,然后快马奔到军营门口。
一名少女正立在营外,牵着匹雪白的马儿,正是卞元亨的妹子卞文君。
“小妹,你怎么来了。”卞元亨翻身下马,快步走了过去。
卞文君笑道:“是父亲让我来找你的呀。”
卞元亨见门口的士卒都朝这边望了过来,拉着卞文君的手,带着她来到自己的营帐,方才开口。
“父亲让你来有什么事吗?”
卞文君背着双手,在营帐内打量了一圈,笑道:“大兄,你这座营帐真气派,我还是第一次进军营呢!”
顿了一下,答道:“父亲让你去接一下大表兄。”
卞元亨愣了一下,道:“大表兄要来江都吗?”
卞文君点了点小脑袋。
“你也知道,大表兄在杭州,父亲怕他遭到兵祸,便写信邀他来江都。估摸着日子,明日或者后日,他就会经过吴江州了!”
卞元亨大喜,道:“太好了,大表兄文采斐然,胸有千壑,我正好把他举荐给大王!”
卞文君笑道:“父亲让你接他回江都,正有这个意思。”
卞元亨沉吟了一会,道:“那我先去找山大帅告个假,你在这等我一会。”说完离开了军营。
因为最近并无战事,卞元亨只说家中有急事,山猪便准了他十天假期。
当天夜里,两兄妹在吴江州一家客栈歇息,次日清晨,二人来到吴江州码头。
码头附近有一座露天茶棚,兄妹两人便坐在茶棚下,一边喝茶一边说着闲话。
将家中情况都问了一遍后,卞元亨忽然道:“听说常遇春打下了集庆,二叔他们一家没有出什么事吧?”
卞文君忙道:“没有,听父亲说二叔还立了个小功,新上任的集庆路同知命人给二叔家送了块牌匾,以示嘉奖!”
卞元亨点点头,道:“那就好。”
卞文君呡了一小口茶,忽然道:“大兄,常遇春将军打下了集庆,你可一定要打下杭州才行呢!”
卞元亨愣道:“这有什么关联吗?”
卞文君撅着小嘴道:“当然有了,大家都爱把你和常将军相提并论,你可不能输给他了!”
卞元亨摇头笑道:“我们都是为国效力,何必分个输赢?你瞧瞧这码头的繁华,只要天下都能如此安宁,我就别无所求了!”
卞文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艘华丽的楼船从河面上驶了过来。
卞文君立刻站了起来,面上现出喜色。
“大兄,快瞧,那是郑家的‘飞马’楼船,大表兄一定坐的就是这艘船!”
卞元亨道:“你怎么知道?”
卞文君拉着他袖子,想把他拉起来。
“大表兄的来信中说了,他会与曹妙清一起来,那位曹妙清姑娘有个规矩,出行只坐郑家的楼船!”
卞元亨自然听过曹妙清的名字,淡淡道:“久闻曹妙清蕙心兰质,不想竟也如此庸俗!”
卞文君发现拉不动他,只好又坐了回去,撅嘴道:“你误会人家啦!她并非喜欢郑家楼船的奢华,而是因为郑家那位夫人是她平生最敬仰之人!”
卞元亨愣了一下,道:“你说的是那位写过‘种花莫种官路旁,嫁女莫嫁诸侯王’的郑允端?”
卞文君道:“是啊,还能有谁呢?”
卞元亨这才站起身,道:“走,咱们过去吧,船已经抛锚了!”
两人来到码头边,只见那艘大楼船上放下了两块木板,然后便有船客下船。
两人正等待时,楼船二层临栏处,一名青年朝着两人招手。
“卞师叔,小师姑!”
卞文君一喜,道:“是颜师侄!”
原来两人的大表兄名叫施耐庵,辈分上虽然是他们的表兄,年纪却和卞英差不多。
那名青年正是施耐庵的大弟子颜明,比卞元亨还大上一岁。
待客人都下船后,卞家兄妹方才上船,正要付船资时,彦明抢着付了。
他仔细打量了两人一眼,笑道:“小师姑越来越俊了,卞师叔也越发的英武了!”
卞元亨笑骂道:“别只知道拍马屁,你师傅呢?”
彦明笑道:“正在二楼船舱看珍兽呢!”
卞文君奇道:“什么珍兽?”
彦明神秘一笑:“你们进去后,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