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州兵在前日下午进入江都,共一万五千人,由徐百升亲自统领。
通州兵昨日上午也回到了江都,共一万人,山猪统领。
两万预备役也全部召集好了。
张阳泉准备只留一万名预备兵守城,然后带领剩下的六万五千多名儿郎,与邵伯镇的察罕帖木儿打一场硬仗。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方远、李二等人粮尽而亡,也不能看着一半火炮和火药落入敌人手中,所以这一战势在必行!
大军昨日就集结好了,张阳泉已传下命令,明日丑时造饭,卯时进军。
按照耿四的情报,方远、李二明日清晨会率领一万水军强行突破邵伯镇,到时前后夹击,又有兵力优势,胜算很大!
话虽如此,毕竟是赌上一切的大战,这天晚上,张阳泉迟迟无法入眠,在床上翻来覆去。
一旁的秦苓君柔声道:“夫君,你在担心明天的大战吗?”
张阳泉叹道:“是啊,察罕帖木儿是元廷名将,又多次击败过刘福通,我确实没什么把握,倘若战败……”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秦苓君沉默了一会,忽然坐起身,道:“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你看了应该就不会担心了!”
张阳泉奇道:“看什么?”
“等会就知道了!”
两人穿上衣服,只带了几名亲卫,悄悄离开了府宅。
外面已是三更时分,夜深人静,江都城呈现出一副与白日截然不同的面貌。
两人策马向北前行,行了一阵,突然遇到一队巡逻的城防卫。
那支卫队原本是听到声音过来查看动静,发现是张阳泉夫妻后,赶忙下马见礼。
两人继续前行,没一会来到了北门城门,张阳泉疑惑道:“你不会想带我出城吧?”
秦苓君笑着摇了摇头,拉着他手上了城墙,朝着城门外指了指。
张阳泉抬头看去,只见皎洁的月光下,城门外扎了四个营寨,正是集结的六万五千大军。
这四个营寨分别是通州兵营寨、真州兵营寨、江都主军营寨和预备兵营寨。
虽然就驻扎在江都城旁边,四座营寨依然戒备森严,到处可以看到巡营站岗的士卒。
不知为何,看到这四座军营,张阳泉躁动的内心就平静下来。
秦苓君一直在观察他表情,见他眉头舒展,轻轻道:“以前山寨遇到危急,我都会去找寨兵寨民们说话,只要说上一会,心情就会平复下来,你说是不是很奇妙!”
张阳泉转头看了妻子一眼,笑道:“确实很奇妙。”
顿了一下,忽然指着最左边那座营帐,道:“那是谁的营寨?”
秦苓君眉梢动了动,笑道:“是徐百升的真州兵军营,是不是觉得他营寨扎的特别好?”
张阳泉点点头,四座营寨虽然都很严密,然而只有徐百升的营寨给人一种牢不可破的感觉。
秦苓君道:“方叔也很擅长扎营,也不知他们俩谁更胜一筹!”
张阳泉感叹道:“现在回想起来,他当初消灭和州两万人马颇有先见之明,若非如此,真州也不可能只留五千人镇守!”
秦苓君嗯了一声,道:“此人品性也不错,将来可堪大用!”
张阳泉忽然露出苦恼之色,道:“他这次又立下了大功,你说该再怎么册封他才是?”
秦苓君想了想,道:“不如学元廷,在重要的城池开一座翼元帅府,设立翼元帅的职位,挑选能征善战的猛将担任!”
张阳泉迟疑了一下,道:“我这个总管能册封翼元帅吗?”
秦苓君笑道:“你又不是鞑子的总管!大家心里都把你当做主公。再说了,等元军退去,伱还不打算称王吗?”
张阳泉望着她,打趣道:“夫人,你是不是急着想当王妃了?”
秦苓君给了他一肘,哼道:“既然有心思开玩笑,看来是一点都不紧张了,咱们回去吧!”
到了次日清晨,夫妻俩都穿上了盔甲,秦苓思望着秦苓君替张阳泉系披风,把嘴一噘。
“姐夫,我看还是你来守城吧,让我替你出战,也许胜算还能高一些!”
张阳泉看了她一眼,笑道:“我这叫御驾亲征,对士兵们的士气有很大的鼓舞效果!”
秦苓思噗嗤一笑,道:“还御驾亲征,真把自个儿当皇帝了吗?”
秦苓君淡淡道:“别贫嘴了,好好守住城池,尤其小心镇江的元军!”
秦苓思嘟囔道:“知道啦!”
两人一起来到北门城楼,此时天色依然灰蒙蒙的,六万多士卒却早已经整齐的排列在城门外,个个精神抖擞,士气高昂!
张阳泉慢慢走到城墙前,双手按在女墙上。
“将士们,一万水军弟兄们以少击多,在高邮数次击败鞑子,壮我军威!如今他们被鞑子堵住归路,马上就要饿死啦,我们能答应吗?”
众将士齐齐挥舞武器,道:“不能!不能!”
张阳泉又道:“大家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鞑子就要来破坏。倘若被他们攻破城池,你我亲人全部会被屠杀!家园也会被毁坏!”
众将士齐声道:“杀死鞑子!保家守土!”
张阳泉拔出腰间长剑,斜指上空,道:“我们兵力比他们多,士气比他们高,这一战我军必胜!敌军必败!”
众将士齐声道:“我军必胜!敌军必败!”
张阳泉大声道:“出发!”
众将齐齐领了命令,各自率领本部军马进军。
张阳泉又传下命令,让徐百升为前锋主将,孙虎为前军副将,领两万人先行。他率领四万中军随后,郭念生负责后勤,猴子领五千人保护粮道。
行不多时,徐百升忽然派人传回消息,说敌军将拦截水路的铁索大船全部挪开,竟然将水路放通了!
张阳泉愣了一下,皱眉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王大笑道:“定是怕了我们,所以乖乖将水道放行!”
秦苓君摇头道:“察罕帖木儿是元军名将,怎么可能主动示弱?”
山猪沉声道:“一定有阴谋!”
张阳泉一摆手道:“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咱们都不去管,这回就跟他们正面打一场,见个输赢!”
众将齐声答应,于是大军继续前行。
邵伯镇,扩廓营帐。
“扩廓,谁让你把船挪开的?”察罕大步进入营帐,愤怒地质问道。
扩廓正坐在案后研究舆图,闻言赶紧起身,正色道:“父亲,你过来看一下。”
察罕愣了一下,慢慢走到地图边,发现察罕看的是高邮湖的舆图,舆图上做了很多标记。
“这是什么?”察罕问。
扩廓沉声道:“这是董抟霄在高邮之战时的兵力布置,他一共埋伏了十二支阻截小队,组成严密的包围网对付江都水军!”
察罕皱眉道:“你研究这个做什么?”
扩廓道:“其实自从董抟霄被重新放出来后,我就觉得他有问题了,先是兴化之战,他十几天打不下来,结果西宁王一走,他立刻就打了下来!”
察罕道:“可能是西宁王跟他争夺军队控制权,这才拖了后腿!”
扩廓眼中闪着冷光,道:“只怕丞相也是这样想的,然而我派人去兴化仔细调查过,他们俩各负责两门,谁也碍不着谁!”
察罕皱眉道:“那也可能是他不愿把功劳分给西宁王!”
扩廓点点头,道:“这确实是一种可能,然而当我研究高邮之战后,发现并非如此!”
察罕表情变得凝重:“你发现了什么?”
扩廓指着舆图,缓缓道:“董抟霄共布置了十二支拦截小队,然而最后两支小队的拦截路线却与前面十支不同,仿佛故意放江都军离开!”
察罕目光一沉,道:“你是说,他故意放走贼军……莫非他与江都贼军勾结了?”
扩廓道:“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董抟霄已经不值得信任了!”
察罕沉默了一会,道:“所以你担心董抟霄与江都军前后夹击我们!”
扩廓点点头,缓缓道:“仅凭江都军,我军就没有十足的胜算,如果再加上董抟霄,我军必败无疑!”
察罕没有再说话,默默走到案后坐下,思索了一会,道:“如果他要投靠江都军,当初在兴化时完全可以放他们离开,然后自己占据兴化!”
扩廓道:“您考虑的是,所以我也觉得他应该并非投敌!”
察罕道:“那你觉得他为何如此?”
扩廓叹了口气,道:“父亲,您不妨站在董抟霄的立场考虑一下,他曾经被丞相当做替罪羊,心中能没有怨气吗?”
察罕皱眉道:“我听说董抟霄秉性刚直,对朝廷忠心耿耿,就算心怀怨愤,也不会因私废公吧!”
扩廓耸耸肩道:“人都是会变的,他是汉人,比我们的处境更加艰难,未必还能保持初心!”
察罕点点头,摸了摸颊边的三根毫毛,道:“咱们若是放江都水军回去,丞相那里如何交代?”
扩廓淡淡道:“战局到了如今这一步,丞相唯一能倚仗的就是我们,他不会怎么样的!”
察罕道:“如果放他们回去后,江都军依然来攻,又该如何?”
扩廓冷冷道:“那就证明江都军与董抟霄确实勾结了!我们应该立刻退回高邮,将此事告知丞相!”
察罕点点头,道:“那你去传令吧,让大军做好撤退的准备!”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