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刘五进城拜访何家时,恰好何小妹也在家中。
得知他来意后,何小妹心想自己当初被西门军凌辱时,幸得刘五喊来了赵德胜,自己才保住了清白。
于是微笑道:“正好我要去牧场找二寨主,你也一起来吧,只要她答应了,这事就没问题了。”
刘五大喜,下了骡车的缰绳,骑着骡子随行在马车旁,一路上不断说些新鲜趣事逗何小妹开心。
午时末分,两人来到鸡砀山脚,正要绕到北面去,忽听马蹄声响,后方追来数骑,拦住马车去路。
刘五大怒,上前喝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挡路!”
这些骑手都穿着黄衣,披着华贵的貂皮大氅,为首之人是名中年文士,面色温润,神态平和,朝刘五拱手道:“我等刚丢了一匹马,正在寻找,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一名雄壮青年道:“那匹马鬣毛特别长,浑身乌黑,马脖颈上挂着铃铛,不知你们可否见过?”
刘五哼了一声,道:“没瞧见!”
中年文士又一拱手,道:“多谢。”带着从人快速离去。
马车再次启程,车轮辚辚,从鸡砀山脚绕到北面,只见前方出现一片广袤平原。
沿着平原前行少顷,远远便能看到一座被栅栏围住的马场。
马场入口朝着西面,两层木楼结构,门口守着几名军士。马场军士认识何小妹,直接放她进去了。
刘五跟在马车边,刚穿过大门,忽觉视野变得辽阔。
但见野草芬芳,遍野葱郁,一千多匹马儿被分成三群,正在接受马师们的训练。
年龄最小的一群小马驹正在训练奔跑,在十几名马师执鞭指挥下,围着马场外围绕圈。这是最基础的训练。
超过六个月大的马驹群正在进行耐火训练,只见马师们点燃了几个马圈,让马儿们排队从火圈之中跳过去。
马儿天性怕火,受到火箭或者火球攻击时,容易惊慌失措,将主人甩下来,所以必须让它们从小就克服恐惧。
最后一种训练是跨越训练,这是一岁以上的马儿需要训练的进阶项目。
只见马师们在马场上摆了很多拒马,骑着马儿们从一个个拒马之间跳跃过去。
一匹优秀的战马必须有良好的跳跃能力,才能跃过步兵的方阵,一举杀入敌阵,所以纵跃训练必不可少。
马场东西两面,各有两座巨大的马厩,西边马厩旁有一排低矮的房舍,每座房子上都插着一杆蓝色飞龙旗,上面写着“秦”字,随着寒风猎猎作响。
何小妹跳下马车,紧了紧披风,深深吸了口气。这里的空气清新冰凉,每次过来,都让她有种远离喧嚣、心旷神怡之感。
一名年老马师瞧见何小妹后,驱马奔了过来,笑道:“赵夫人来了,我家场主在外面跑马,我去喊她回来。”
说着派了一名年轻马师出了马场。
没过多久,刘五忽听到一阵马蹄声急响,一群骑手从门外奔行进来,跑在最前面的人正是秦苓思。
除秦苓思外,余者都是些青年公子,个个俊武不凡,尤其是他们胯下的马匹,全都是些身姿优美、百里挑一的良驹。
秦苓思披着雪白的大氅,翻身下马,将紫鹂的缰绳抛给一名马师,快步来到何小妹跟前,埋怨道:“怎么才来,我都和他们赛了三圈了!”
何小妹吐了吐舌头,道:“总要服侍完母亲用药才能出来呀!”
两女年龄相近,性子又都比较活泼,所以私交最好,只要一有空闲,何小妹就会来马场找秦苓思说话。
秦苓思忙问:“伯母最近情况如何?”
何小妹忧心忡忡道:“目前还只能看见一些光亮,王监丞说还要再敷上半年的药,才有机会康复!”
秦苓思点点头,安慰道:“王监丞是个有本事的人,相信他一定能治好伯母。”说话时,目光转到刘五身上。
刘五赶忙凑了过去,拱手道:“三水屯屯长刘五,拜见二寨主。”
一般只有龙潭寨的人称呼秦苓思为二寨主,所以只要听到这个称呼,她就知道是自己人。
“你们屯今年收成怎么样?”她笑着问。
刘五赶忙道:“回禀二寨主,我们屯纳粮数量在所有屯里排名第八!大伙开荒都很积极,明年一定还能纳更多粮!”
秦苓思笑吟吟道:“那很好啊。”
刘五双手捏在胸前,赔笑道:“二寨主,我听说明日是大寨主和总管的大婚,那个……我……”
秦苓思一眼瞧出他心思,朝何小妹看了过去,何小妹央求道:“能不能让他明儿个跟我们家一起来参加婚典?”
秦苓思露出一个“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朝刘五道:“那好,明日跟着你们家三小姐一起来吧。”
刘五大喜,叩首拜了几拜。
这时,蔡恒、卞元通等人驱马过来,向何小妹见过礼,一名青年苦着脸道:“二小姐,我们家也没收到请帖,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秦苓思笑骂道:“我阿姐不爱见生人,你又不是我们龙潭寨的,去做什么?”
卞元通赶忙道:“二小姐,我和我爹都和夫人见过几面,伱看……”
秦苓思直摆手:“不行不行,我若让你去了,他们还不都吵着要去。好了,我要陪何家姐姐说话了,你们要跑马就自己去。”
说完不再理会众人,拉着何小妹进入西面一间屋子里,招待了茶水。
何小妹呡了口热茶,肚子里顿时暖洋洋的,说道:“前几日我相公又被调去真州,是不是元兵又要攻打过来啦?”
秦苓思帮她把茶倒满,笑道:“你家黑相公是去定远招募驴牌寨去了!捞功劳的好事,不必多担心!”
何小妹嗔道:“不许说他黑!”
秦苓思笑道:“是,是,他一点都不黑,比外面那些公子哥更白!”
何小妹“嗤”的一声,自己先笑了,轻轻打了她一下,道:“就爱胡说。对了,这些公子哥都不错啊,你有没有相中的?”
秦苓思哼道:“哪里不错了,一个个瘦得跟我姐夫似的,又没我姐夫脑子好使,我才瞧不上呢!”
何小妹道:“那你干嘛还天天和他们在一起?”
秦苓思托着腮道:“他们隔三差五就给我送马,还天天说话哄我开心、陪我跑马,我也不好赶他们呀!”
马场内,一众青年公子大部分都是为秦苓思而来,见她陪何小妹去了,哪还有兴致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跑马,纷纷失望离开了。
唯一留下的只有卞元通和蔡恒两人,蔡恒先和刘五客套了几句,然后走到卞元通身边,道:“卞兄,可否听我一言?”
卞元通斜了他一眼,冷冷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这个月初,总管府采办货物的商家换成了蔡家和沈家,将他们卞家给替换了,这让卞元通很受打击。
想当初,第一个和龙潭寨做生意的人是卞英,沈千千都排在后面。当时卞家和沈家除了购买龙潭寨蔬菜外,还负责给龙潭寨提供物资。
后来龙潭寨入主江都,总管府的一些采办物资依然找卞家和沈家购买,这待遇和皇商差不多,也确定了两家在江都的地位。
然而到了本月初,总管府忽然取消了卞家资格,让蔡家成为替代者。
卞家父子认定是蔡家在背后捣鬼,至此,两家矛盾激化,相互间已撕破了脸皮。
蔡恒淡淡道:“听我一句劝,你们卞家还是搬去高邮吧,留在江都,于人于己都没有好处!”
卞元通怒道:“你做梦!”
蔡恒摇了摇头,命随从牵来马匹,翻身上马,道:“那你们最好让卞元亨赶紧回来,不要再为高邮军效力了!”
说完策马离去,只留下怔怔出神的卞元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