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大半个月过去，谢府中人精神面貌已经大变样儿了。
犹记得第一天的时候，这群人即使换上了粗布烂衫、也难掩一身贵气，这是从小成长环境培养出来的气质，一时半会儿消磨不掉的。
可在兰因的手底下，被磋磨了仅仅半个月的功夫，他们就已经比难民还难民了。
穿的是单薄的粗布衣衫，从小到大穿绫罗绸缎养出来的娇嫩肌肤，哪里适应得了这种衣服。
不少人当天就起了红疹，浑身瘙痒难忍。
吃的是平常狗都不会吃的粮食，一点儿油水都看不见不说，还需要他们自己生火做饭。
刚开始还有人比较硬气，宁愿死也不愿意委屈自己吃这种食物。
但饿了两顿之后，就再也硬气不起来了，到底还是舍不得死。
住的是以前下人住的房子，逼仄又不怎么见阳光，大冬天的、兰因还不允许他们生炭火取暖，被子盖了好几层才能保证不会被冻死。
每天起床的时候，冷空气让他们堪比受刑。
白天有干不完的活儿，虽然院子都被搬空了，也没人居住，但兰因手底下的士兵、却会每天盯着他们打扫房子的卫生。
恭桶要他们自己刷，衣服也要让他们自己洗。
并且不允许使用热水，就算是洗澡，也不可以用热水，这种天气要是用冷水洗澡，怕不是找死呢……府里没有大夫，更没有药材。
小风寒拖久了都能要命，谁敢生病？
久而久之的，也没人洗衣服洗澡了，成天就那么脏着臭着也比生病要保险。
至于夜晚……
夜晚是他们所有人的噩梦，在一天之中气温最冷的时候，要在院子里跪满两个时辰，小孩子可以回房待着，大人却不行。
两个时辰跪下来，膝盖都要废掉。
一旦遇上下雪的天气，那就是噩梦中的噩梦，简直如同身处寒冰地狱，这是这群娇生惯养的贵人们、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苦难折磨。
反抗就得去见阎王，那群士兵手中的剑从来都不是摆设。
为了活命，再苦再难、谢家人也要咬着牙坚持。
身上无论套多少层的衣服都免不了生冻疮，手上脚上皲裂出一道道血口子，一旦生火做饭的时候遇上热气，这些冻疮还会奇痒难忍。
又痛又痒，这是寻常百姓人家都不吃的苦！百姓起码能做到良好的保暖……
种种折磨挨下来，再好的家世养出来的贵气、也得被消磨殆尽。
现在这群人一个个又脏又臭，还消瘦无比，腿脚因为在寒夜中久跪、也被折磨出了各种各样的毛病。
不知道的人打眼扫过去，一定会觉得谢家这群人不是乞丐就是难民。
这才不过是大半个月而已……
这其中最惨的，还要数谢贤夫妻、和谢承济余沐零两人，这四个人是受到兰因“关照”最多的。
兰因会把他们扔到凿开的荷花池里，在他们身体失温、即将被冻死的时候，才会命人把人捞上来。
偶尔会心血来潮让他们在院子里跪一整夜。
不给饭吃这种更是小儿科。
有时候兰因都觉得这四个人真是命大，被这么折腾就是不死！就算得了风寒，也不会发展到严重要命的地步。
尤其是余沐零，她脸上的伤口没有大夫包扎，没有药材给她治疗。
竟然没有发炎就慢慢养好了，只不过在脸上留下了狰狞的伤疤而已，从前小白花一样的美丽容貌，再也看不到一星半点儿。
她同谢承济的那所谓感天动地的爱情，也走向了末路。
这两个人就算没有相看两生厌，也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了，仿佛两个陌生人。
兰因不确定这是不是因为余沐零毁了容貌。
不过想来，就算不是全部的原因，也一定是诱因之一。
无论是在上天庭还是人间，承济喜欢沐零最开始的原因……都是见色起意，靠美色维系起来的爱情，能有多坚不可摧？
随便给点儿什么苦难挫折，不用拆、他们自己就散了。
前世三界生灵因为这种廉价的爱情而罹难……实在可笑又可叹。
……
谢府主院，兰因歪在软塌上看闲书，屋子里烧着最好的无烟炭，手边的桌案上、摆着各种新鲜水果、名贵糕点。
窗外飘着雪花，室内却温暖如春。
忽然门外一阵咯吱咯吱踩雪的声音传来，打破了这一室寂静。
身材高大的程风，身披一身毛绒大氅，敲门后走了进来，为免冷空气钻进来，他还贴心的在进门的一瞬间就转身关上了门。
兰因懒洋洋的不想动弹，只抬眼扫了他一眼，又把视线重新放回了书本上，口中漫不经心的询问：“什么事？”
“大小姐，谢家的那些个姻亲找上门来了，想要求您通融，他们想接自家儿女回去。”
兰因嗤笑一声：“现在才想起来要来接人？”
程风咧嘴嘿嘿一笑：“嘿，您一直在这府里没出去，可是不知道这大半个月外头有多热闹……这几家人刚开始把希望放在皇帝身上呢。”
兰因了然一笑：“哦，这就怪不得了，皇帝不敢管，他们才只能亲自上门了。”
放下手上的书本直起身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才轻声发问：“他们还说了什么？”
“他们说，只要您能通融一下，要求尽管提。”
“尽管提？”兰因放下茶盏挑眉：“他们当真这么说？”倒还真是一副真诚求和的姿态呢，不管怎么说，这识趣的态度倒是可圈可点。
大半个月了，这些谢家的姑爷、媳妇儿们，也算是吃够了苦头，放回去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
兰因计算了一下这些人在前世用了原主多少东西，而后对着程风招招手：“你去告诉他们，想接人回去可以，我也不是真就铁石心肠。”
“只是，有两点要求，做不到的话，一切免谈。”
“第一，这些人家、必须从此与谢家断绝姻亲关系，不管是和离还是休书，随便他们怎么选，总之必须同谢家完全割席。”
“第二，每家准备千两黄金送过来，告诉他们哭穷没用，这金子不拿我不可能放人。”不把前世欠原主的十倍百倍还回来，想离开？做梦！
这些人家富得流油，区区黄金千两不可能拿不出来。
程风被自家大小姐开口就是千两黄金的话给镇住了，瓮声瓮气的小声问了句：“大小姐，他们会给么？”
兰因无所谓的笑笑：“随便他们给不给，你家小姐我又不缺金子。”金子这玩意儿她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
“不过是拿钱买命而已，愿意拿钱就接人回去，若是舍不得钱财、那就只能祈祷他们家儿女的命足够硬了。”
距离魔君青均到凡世来，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兰因可不敢保证现在谢府里的这些人、在这期间不会被折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