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蓝田毫无睡意,便趴在窗棂上睁眼到天亮。看旭日东升霞光万丈,看松林郁郁葱葱和溪涧粼粼波光,看……落尘玉一身浅色衣衫,腰间束着一条松石绿的大带,上面只挂了一枚银质的玲珑香囊球,他步履匆匆离开木屋,走到院中却忽然回过头。
蓝田朝他挥手:“好好修炼,多陪陪你小师妹,大男人要懂得怜香惜玉呀!”
落尘玉望着他欲言又止,终于什么也没有说出口,转身,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松林深处。
蓝田放下手臂,在窗棂上又趴了一会儿。
他忽略之前听到的“婚约未曾应下”之事,故意和落尘玉提起陆妤。他也知道落尘玉有话和他说。
但是没必要。
“啊呀,上山顶去!”蓝田伸个懒腰,没有穿那件厚实的冬衣,只披了斗篷,出门召来一团云雾,隐没身形,盏茶功夫便登上了凛雪峰。
这山顶之处依旧是白雪皑皑,梅花吐艳,只较他和落尘玉上次来时多了许多云雾。蓝田记得,这里还有一座大阵,以冰雪寒梅为阵基,极为厉害。北尘隐给他一枝白梅,说是有此梅花在,凛雪峰的寒流便不会伤他。
蓝田取出那枝梅花,看了一眼,便放于雪中,然后赤手空拳,径自走入梅林中。
他天分奇高过目不忘,并非不记得落尘玉曾带他走过的过阵之路,只是想赌一赌。
赌这冰雪寒梅阵也是仙灵之力所布置,与他同出一源,不会伤他。
故意踏错,一脚迈进梅林时,周围便平地起风,有细碎的风雪扑面而来,兜帽被吹掉,脸上不一会儿便冻僵了。
这是刚开始。
蓝田把帽子戴上,又往前走了两步。风紧了些,夹杂着雪花和零落的花瓣打得他睁不开眼。他抬起手臂想重新扣上帽子,然而手露出来片刻便冻裂渗血,脸上也开始丝丝缕缕的疼。
是风雪和花瓣割裂了皮肤。
自从在雁荡上金丹碎裂之后,蓝田体内的力量便尽数来自于风云草,满满的都是仙灵之力,现在倒是没有紊乱。
他调出一丝来护住了脸,抬起脚再踏一步!
狂风大作,风雪肆虐,瞬间将蓝田整个掀翻了出去!
他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下来,一身狼藉,还呕了一口血。
艹。
上次来时明明一点血痕也是转瞬即逝,这次居然这么狼狈。
蓝田不服输,爬起来冲进梅林,然后又被打了回来。如此几个来回之后,他终于放弃了。
他绝不会怀疑上次仙灵之力的共鸣,所以肯定是北尘隐修改了阵法!
这人也不如表面上看着那么遗世独立,心里的弯弯绕绕也不少。
蓝田决定再试最后一次!他用仙灵之力在身体外形成一层薄薄的防护层,深吸一口气,又一次踏进梅林——
这一次安然无恙。
蓝田看看自己身上,又回头望望繁花朵朵、一片静谧的林子,还有些难以相信。
这就……过去了?
他不禁低咒道:“搞什么鬼!这地方忒古怪了!”
“自动踏进古怪之地自讨苦吃的你,难道就正常么?”
一道冷冷淡淡的声音乍响。蓝田冷不丁被吓得一激灵,往声源看去。只见面前突然出现一团茫茫白光,光芒散去后站了一位气质如霜似雪的男人,正是北尘隐。
蓝田道:“二师兄好!你怎么每次都神出鬼没的?”
“你到底还是来了。”北尘隐平静得像一滩水,他望着蓝田,唤道,“风云。”
蓝田的眼睛猛然睁大,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我记得落尘玉说,你很少下山。那些事是他告诉你的吗?”蓝田指的是自己乘风门挂名弟子的事。
北尘隐道:“进屋说吧。”
蓝田道:“不在这先说清楚吗?”
“随意。只要你挨得住。”北尘隐平静地说,“你的脸已经冻得青紫了。”
蓝田:“……走走走。”
进得屋来,在几案前坐下,蓝田搓着胳膊道:“你这屋里也不比外头暖和,整个儿一冰窖。”
北尘隐随意一摆手,房间里的温度立即回暖了许多。蓝田惊讶道:“这是什么仙术?”
北尘隐道:“天赋。”
蓝田:“……”
他嘀咕了一句什么,接着开始默念咒法给自己清理满身痕迹,然而一遍咒语念完,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疑惑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念错了,然后又念了一遍,仍然无用。
蓝田看向北尘隐。
后者道:“我做的。”
蓝田暗暗咬牙:“你故意的?”
北尘隐道:“是。”
“为什么?!”
“从上次阿九带你过来,我便发现了冰雪寒梅阵的漏洞,耗了三日查漏补缺。是你来得晚了。”
蓝田挤出一丝笑:“你的意思是,我若早日来便能早日尝尝这阵法的厉害?”
北尘隐不置可否。
蓝田气闷道:“你与我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特意调整阵法针对我干什么?”他动用了《太上神卷》中的《净身咒》,还是一点作用也没有,身上细碎的伤痕未少一丝不说,连衣衫和斗篷上的脏污都没有清理掉。
北尘隐冷眼看着蓝田一个咒法一个咒法地尝试,等他垂头丧气时才道:“放弃吧,我的力量用神咒也无法消弭。”
蓝田骂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还是想拿这个来威胁我?”
北尘隐道:“我威胁你什么?”
蓝田冷笑道:“装傻?在门外你不还唤我风云?你怎么知道我这个道号的?是落尘玉之口还是别的消息来源?”落尘玉不会故意害宁云柯,如果这身份真是从他口中走漏风声,那也只能证明北尘隐极得落尘玉信任而已。
北尘隐注视了蓝田一会儿。
蓝田心里毛毛的,便质问道:“你看什么?找你想要的东西在我身上何处藏着么?”
北尘隐不语。忽然,他如一阵冷风刮过,闪现在蓝田身边,一手欲按住他肩膀,另一只手便探向他天门。
蓝田大骇,手掌摸向腰间宫绦,心念一动,流云索横空出世,环绕在他身侧,将北尘隐逼退开,同时他自己也翻身而起,疾退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