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隔间很小,床也很小。
姜云昭甚至怀疑周书清那种睡相不好的会不会从狭窄的小床上滚下去。
不过周书清离得挺远的,起码隔了十来个隔间。
斜对面倒是有个熟面孔,那个让人一看就文思枯竭的蒋文昌。
上午拿到考题的时候姜云昭还在审题,余光却扫到蒋文昌想都没想直接研墨开始作答。
简直下笔如有神助,除了蘸墨都不带停顿的。
姜云昭沉下眼眸,他肯定买题了。
以蒋文昌的水平,除非鬼上身,不然绝不可能有这样的表现。
第一场买题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只要肯出百两银子,那就是公开的秘密。
不过买题也只能买上午第一试,因为下午的考题现在才刚刚拟定,再快马加急送到考场。
考生出不去,避免了泄题事件。
姜云昭摒除杂念,开始一心一意作答。
主考官尤知府和另两位监考官负责巡场监考,期间也揪出不少作弊的考生。
作弊手法五花八门,一个比一个意想不到,一个比一个有才。
大喇喇夹带小纸条都是最拉胯的,这些都是作弊界的耻辱!
不一会儿又有个披头散发被叉出去了,因为他把小抄藏在头发里。
众考生:一般一般,勉强还行吧。
有一个考生被叉出去的时候还抱着着一根没有烛芯的蜡烛。
因为他把小抄做成烛芯塞在蜡烛里了。
众考生:大哥你是不是缺心眼啊,大白天的你玩蜡烛?生怕你不是全场最亮的崽?
有一个考生被叉出去的时候也抱着蜡烛,他的蜡烛倒是有烛芯。
他用毛笔蘸了饱和的浓盐水在衣裳上面写字,缺点就是他还得点个蜡烛烤一烤才能显字。
众考生:男人,你在玩火…
大白天的你玩火,晚上不怕尿炕?
抬走,埋了吧,下一位。
最后一个作弊的考生被叉出去的时候一点也没在怕的。
穿着一条裤衩子雄赳赳气昂昂地仿佛是在走表彰大会。
脖子以下密密麻麻的全是字,此时无衣胜有衣。
此考生这么神气的原因就是: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都是别人。
众考生:汝甚秀!大哥,走慢点,你背上的那篇正巧是今天的考点…
姜云昭作答完毕的时候对面蒋文昌已经闲得在那抠脚了。
一边抠脚一边用眼神挑衅姜云昭。
奈何他眼睛都快瞪得脱窗了,对面的人就是不抬头看他一眼。
姜云昭也不是不知道,就是懒得搭理他。主要是这人吧,越搭理他越来劲。
就不看他!憋死他!
午间休息的时候一般人都是选择先解决午饭。
这个时候,贫富差距就能从午饭上明显地体现出来。
并不是所有的考生都是家境尚可的。
家境贫寒的乡下考生家里也是尽可能的准备最好的吃食。
烘馒头片、烙饼子、红薯干、芋头干、茄子干、焙小鱼干。
午休时间是可以走动的,甚至可以生火做饭。
周书清和姜云昭聚在一块啃饼子。
“唉~要是没被偷就好了。好歹我那还有豆酱和肉干呢。”
“看看对面那蒋文昌,还有狗腿子给他生火做饭。我都有点馋了。”
姜云昭默默啃了一口饼子,感叹还是乔苓做的好吃。
“要不你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周书清摇摇头,“算了,看着他那张脸,我怕连早饭都吐出来。”
“云昭,你考得怎么样?我跟你说,我今天发挥可好了。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头脑清醒过。”
姜云昭看着握在手里盛水的竹筒,很认真的考虑要不要泼他一脸。
乔苓给的好东西都便宜他了!
“还行吧。没什么难答的。”
吃过午饭,大家都选择午睡养足精神应对下午的考试。
这时候进来一个粗布衣裳老汉,推着板车,板车上面整齐的放着恭桶。
他不发一言默默地为每一个隔间换干净的恭桶。
下午考试时,姜云昭早早的写完了题。
对面的蒋文昌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张手心那么大小抄,时不时瞪大眼睛看两眼,然后在试题上作答!
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因为他好像不止这一张小抄。
他是从好几个小抄里面专门挑出来的这一份。
他是怎么瞒过检查的?
第二天,早晨。
那个收恭桶的老汉又来了。
姜云昭在无意间发现一件怪事。
他发现这个老汉做事有些不合理。
比如到他这换恭桶的时候,老汉是按远近顺序换的干净恭桶。
到了蒋文昌那,却是从板车最角落搬的干净恭桶。
而且不止蒋文昌,还有好几个考生也是这种情况。
起了疑心的姜云昭有意无意的默默观察蒋文昌。
蒋文昌接过恭桶之后在提手那摸索了一阵,似乎拿到了什么东西。
然后就看不到了,因为他背过了身子。
在这一刻,姜云昭突然觉得一切都变得可笑和肮脏。
考秀才尚且如此,那考进士考举人呢?
那老汉也不过是个工具人罢了,背后的利益链才让他感觉想作呕!
难道寒窗苦读一朝为官就为了收贿受贿?
在第三天考试的时候姜云昭简直叹为观止。
今天只有上午一场考试,考完就结束。
这一场小抄已经没有用了,因为,考的是按题按意境作诗。
姜云昭已无初进考场的雄心壮志,随随便便写了一首。只求章句整齐,对仗工整,平仄协调。
他就是想看看蒋文昌之流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因为蒋文昌从拿到试题到现在一个字都没写,甚至还有闲心拿了一支毛笔薅着玩。
看他那副悠闲的模样,那是看不出来半点焦虑。
就在这时,有一个考生提前交卷。
在他路过蒋文昌之后,蒋文昌的桌子上多了一个小纸团。
而监考官一个去了别处巡场一个去了茅厕,主考官坐在椅子上研究桌椅的雕花纹路。
姜云昭冷嗤一声,原来如此。
考试结束,考场关闭。
考场门口犹如菜市场,三三两两的考生聚在一块交流考试心得。
周书清看姜云昭神色恹恹,只以为是他考试失利没发挥好导致的心情不好,所以也没嘚瑟自己的超常发挥。
蒋文昌带着瘦弱书生从他们跟前经过,这回倒是没嘴贱挑起什么话头。
只是目露嘲讽地看了姜云昭一眼,然后趾高气扬的离开了。
偏生姜云昭从他的眼里读出了嘲笑和拭目以待的挑衅。
他自嘲的笑了笑。
他在天未明时早起读书,夜半无人私语时挑灯温书,而别人只需要花些银两轻轻松松推翻他的努力,多可笑啊。
所以,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的只能被鬼推?
府试完毕之后大多考生选择多留两天等待出榜,也有人选择直接回家。
比如姜云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