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六日、傍晚
清冷寂寥的莱利斯特市外
一辆汽车缓缓减速,停在了检查站前。
“你好,请出示一下证件。”平等军士兵向车中的人敬礼后,站在了车边。
“好的。”车内的同志降下车窗,把证件拿给了对方翻阅。
平等军士兵看到证件上独特的标识,眉宇间多了分郑重,很快,他将证件归还给了车上的同志:“需要我们提供保护吗?”
车上的同志回以微笑:“不用了,谢谢。”
“好,放行。”平等军士兵再次向车内同志敬礼,随后散在路两侧。
“辛苦了。”车上的同志回完礼,驱车进入莱利斯特市,畅行在没有街区检查站、不施行宵禁的街道上,仅花了约莫二十分钟就抵达了宣传部办公大楼楼下。
大楼下不知何时起,已经等候了十几号人。
其中,国际平等联盟宣传部部长皮雅芙同志站在最中间,看到汽车停在身前,其中一名同志提着个手提箱走来,也主动迎上去握手:“这几天辛苦你们了。”
“没什么辛苦的。”同志先向皮雅芙敬礼,接着被拥簇着走入了大楼。
“看,大家都提前就位了,我们今晚正式开工,争取打临时政府一个措手不及。”皮雅芙指向周围,宣传部的绝大部分同志都汇聚起来,等待她下达命令。
“我在路上听说今天上午的时候临时政府那边差不多已经知道消息了?”携带胶卷的同志问。
“是的,具体知道到什么程度我们还不清楚,可能只是知道卡帕失踪,可能察觉到了卡帕早就在搜集证据,不过不管怎样,我们都是按照最坏的可能来作准备的。”皮雅芙道。
同志失笑:“既然他们知道了,我们还怎么打个措手不及?”
“从他们得知情况,到我们全面反击,期间不超过二十四小时,你觉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能来得及做出什么应对吗,尤其是在我们的证据极其有力充足的情况下。”皮雅芙信心满满。
“的确……但是您这边也要小心我们内部存在的奸细。”同志认同的同时,低声提醒道,“临时政府想再度逆转局势,只能依靠于这些人了。”
“放心。”皮雅芙拍了拍拿胶卷的同志的肩膀,径直走到了大楼的大厅中央,面向被紧急召集过来的一众宣传部同志们,“同志们,想必你们其中的绝大多数人还不清楚今天过来的目的是什么,对这么晚了集体迎接这样一位不知道去了哪里,又不知道带回了什么东西的同志感到疑惑。”
提着手提箱的同志瞬间感受到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在了他的身上。
凭借他丰富的经验,他能敏锐的感觉到,这些目光中,夹杂着少量,却不容忽视的敌意。
“这其实是一项我们很早之前就开展的绝密行动,只是到了今天,这项行动终于可以公开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了。”皮雅芙大声道,“这位同志提着的手提箱里,装着大量的胶卷。而这些胶卷的内容,是临时政府实施舆论战的报社的卡帕记者,冒着生命危险拍摄下的临时政府伪造报道的一系列证据!”
顿时,大厅一片哗然。
除了悄无声息地参与到了这项秘密行动里的同志外,其余的人都快要对舆论战彻底失去信心了,‘只能不了了之’的看法正渐渐成为着宣传部、国际平等联盟的共识。
任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就在几乎可以宣布舆论战失败的时候,会从敌方蹦出一个靠向他们的人,为他们送上了足以立即扭转局势的关键证据!
“这是真的吗?皮雅芙同志!”
“我实在是有点不敢相信,今天难不成是愚人节?”
“所以今天同志们都过来,是要一起利用这些决定性的证据发起反击吗?”
“没错!”皮雅芙的声音响亮有力,轻松地盖过了众人兴奋的议论与询问,“有了这些证据,我们就可以重新在舆论之中占据主动,让所有被蒙蔽的民众们看清真相!”
“好!太好了!”
“我们终于不用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胡作非为了!”
“最近真是受够了那些报道和民众们对我们的误解!”
大家自发的鼓掌欢呼。
声浪一波接着一波,搞得外面的人听到都好奇起里面究竟出了什么事。
在这样的声音下,皮雅芙也只得挥手示意,才能让众人平复一下情绪,继续听她说话:“同志们先不要那么激动,等听我说完,等我们打赢了这场舆论战再高兴也不迟。”
时间渐晚,每个同志却愈发精神,等待着皮雅芙说下去。
“这项绝密行动的具体过程,我就不在此过多赘述了,以后大家都有机会去了解到。我想在这里,先解答一些更重要的疑问与顾虑。”皮雅芙道,“很多人在行动的过程外,应该还对一件重中之重的事感到好奇,那就是临时政府是否知道我们目前的成果,他们又会怎样应对我们接下来的反击。”
这点也是负责把胶卷运送回来的同志很想知道的。
作为绝密行动的一环,他其实了解的很有限,而总站究竟为此做了多少的布局,唯有等皮雅芙一点一点公布了。
“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临时政府完全不知道卡帕记者一直在报社内部暗中搜集证据,直至今天上午卡帕记者被顺利营救出来,由我们留驻在莱泽因的行动队提供保护后,他们可能才意识到危险。这意味着,不论在掌握的证据上,还是时间上,我们都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正是因此,我们今天才要连夜反击,竭尽全力扭转局势。”皮雅芙自问自答。
“皮雅芙同志,我有一个问题。”一名同志举手提问。
“说。”
“临时政府虽说是今天上午才知道卡帕记者被我们救走,但按道理来说,卡帕同志一被我们救走,他们肯定会立即意识到是我们想从对方身上搜集证据,进行反击。那么您为什么要用‘可能’这样的字眼,来预判临时政府的态度呢?”
皮雅芙听罢笑道:“很简单,他们知道卡帕同志被我们救走了,但他们不知道卡帕同志一早就背叛了他们,暗中搜集着证据,所以更不可能准确地判断出我们究竟掌握了多少对他们具备威胁的力量。在不清楚的情况下,在他们眼里,我们能制造的危险就可大可小了。”
“明白了。”
“我接着说最后一点,即临时政府会怎么反击,或者阻挠我们反击。”皮雅芙看向了拿着手提箱的同志,“这个问题其实刚刚他已经提到了,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临时政府都致力于策反我们的同志,派遣卧底打入我们的内部。不可否认,他们在这一点上做得很成功,甚至连我们尊敬的莫莱斯同志也遭到了临时政府卧底的刺杀,最终……”
人群中,有部分同志听到这话,隐隐的不自然起来。
“基于实际的情况,我们可以预见,在我将这些话公开说出来,宣传部全力运转的同时,潜藏在我们内部的敌人会同步将情况汇报给临时政府。而临时政府在全面掌握我们的动向后,应对方式也不难猜测。在这么严峻的形势下,他们极大概率会要求卧底不惜一切代价阻挠我们反击,破坏这来之不易的证据。”皮雅芙的目光冷酷了些,扫过了在场的众人。
“咚咚咚!”
她的话音刚落,大楼外开始飞快地涌入大量的平等军士兵以及情报部的同志。
看到这么多荷枪实弹、面无表情的士兵、同志,宣传部的人惊得四下逃散,还以为出了什么危险。
“大家不要惊慌!情报部和平等军的同志们是来抓卧底的!”皮雅芙站在高处,竭力维持秩序。
可能是因为听到了皮雅芙的话,可能是被一排排黑洞洞的枪口镇住,乱了没多久的人群被包围起来,不再敢轻举妄动。
“是不是来得有点早了?”情报部部长查理斯穿着深色大衣,双手插兜走到了皮雅芙的跟前。
“刚刚好。”皮雅芙道。
“辛苦了。”查理斯看向提着手提箱的下属,向他微微点头示意。
“不辛苦!”隶属情报部,担任运送胶卷的同志抬头挺胸,向查理斯敬了标准的联盟礼。
他们交谈之际,另一边也没闲着。
平等军士兵持枪控制局势,情报部的同志则将他们暗中甄别出来的临时政府卧底一一揪了出来。
这些卧底有的心理素质不过关,没等情报部的同志上前,就想趁乱逃跑或挟持他人自保,但都被迅速地解决。
有的对自己一直以来的伪装有着极大的自信,哪怕被抓起来,也一脸的难以置信,高呼自己是无辜的。
最后,共有十八名宣传部同志被带走。
皮雅芙看着这些人,都忍不住心惊。这里面不少都和她打过交道,一副愿意为了新世界献出自己生命的样子,平时工作兢兢业业,为人处事都饱受赞赏:“你确定没有误抓的,没有遗漏的?”
“没有。”查理斯平静地道。
“那就行。”皮雅芙心里还有一点担忧。
漏抓一个,宣传部接下来的工作都不能放心去做,误抓一个,则对对方是毁天灭地般的打击。
查理斯瞥了一眼,看出皮雅芙的心思,又道:“这方面的工作我们做了很久,不少可疑的人几个月前就盯着了,再加上我们安插在临时政府那边的同志源源不断地输送回可靠情报,你不用担心漏抓、误抓的可能。就算真的有误抓,我们也不是马上就要对其处刑,还会有数道严格的审查,保证每位同志的清白。”
“好,我相信你。”皮雅芙道。
“宣传部的闹剧结束,你们可以开始工作了。今天除了宣传部,总站整体都会开展清扫行动,我先走一步。”查理斯没多留,“祝舆论战取得胜利。”
“也祝你们取得胜利。”皮雅芙目送查理斯带人离开。
——
同一时间
莱泽因、塞尔特将军的府邸中
与国际平等联盟宣传部的一派热烈不同,塞尔特将军府邸的会客厅里虽然也聚集着不少人,可气氛却格外的低沉死寂。
“舆论战事小,我们欺瞒总统先生,谎称莱泽因里有大量国际平等联盟的人,并已抓到大批的事大。”眼镜军官有点后悔跟着塞尔特将军干这么冒险的事情。
可惜这件事他本身就别无选择。
“我不排斥考虑最坏的可能,但我们也不能只想着最坏的可能。”雪茄军官自我麻痹,“报社的拜伦无法肯定那个叫卡帕的记者早就开始搜集这些东西,我们也以最快的速度封锁了莱泽因的一切出入口,现在更有希望的结果是,国际平等联盟的行动队抓到了卡帕,也只是收获了一些口头上的证言,而且他们被困在这里,无法和他们的大部队接触,生病了的卡帕将成为他们的累赘,我们说不准可以借着卡帕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件事事关我们所有人的前途,我们当然得为最坏的可能做好应对准备。”其他军官反驳。
“记者卡帕究竟掌握了多少证据,国际平等联盟究竟做了多少准备,我们无从得知,这个点向更上面征求卧底的情报支持,等同于不打自招,所以直接放弃这方面的讨论吧。”塞尔特将军还算镇定,正是他的这份镇定,令所有人没因为这一消息立即土崩瓦解,“事关我们安危的只有一点,在记者卡帕掌握了监狱情报,国际平等联盟借此公开指责我们抓捕无辜民众充数时,该怎么办。”
“报社的拜伦说,他会连夜做准备,只要这种情况发生了,就动用一切舆论力量去否认。”眼镜军官道。
塞尔特将军不为所动:“否认不一定行,总统先生哪怕升起半分的怀疑,另外派人去查实,我们还是会完蛋。”
“我去想办法把事情坐实,就算有人去监狱调查,也看不出异常。”雪茄军官自告奋勇。
“我们能骗过总统的根本原因,在于他没有怀疑我们。当他怀疑我们时,我们所做的一切看似天衣无缝的布局,都会显得漏洞百出。”塞尔特将军指出关键,“想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们要做的不是在总统怀疑我们后尽力掩盖,而是得让他至始至终都不会升起这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