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具体的方案吗?我对联盟与合作都很有兴趣,但也希望能先更深入地了解一下。”杰弗里第一个明确表达了合作意向。
“当然,我已经准备好了七份联盟与合作的方案书。”说着,温斯顿将自己带来的方案书分发给了七位工厂主,“我们会给大家足够的考虑时间,也欢迎大家随时向我们提出你们的意见。”
七位工厂主翻阅起来。
维拉克、温斯顿、安德烈耐心等待着。
半晌,罗德尼织布厂的工厂主罗德尼试探性问道:“我可以过几天再给答复吗?”
“可以的, 我们会给大家一周的时间用来考虑、与我们探讨改进方案。一周之后,也就是六月五日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的时候,我们将关闭联盟与合作的加入申请。”温斯顿道。
“也就是说,要是这七天之内没选择加入联盟进行合作,之后都不能再加入了吗?”有人问。
“起码相当一段时间内无法加入了。”温斯顿没有把话说得太绝,“因为联盟、合作等事宜都需要进行严密地制定,每一次新成员的加入都会或多或少打乱原计划, 我们总不可能永远都在调整的路上。”
实际上温斯顿的解释只是这么做的原因之一。
真正决定他们给出一周时限的理由是人性的弱点。
如果任何时候都可以加入联盟进行合作, 那这七位工厂主里极大可能性会出现几个拖着不进,等半个月一个月,乃至更长时间,看其他人做得不错了才会进来的人。
温斯顿不想等他们,或者说有人没第一时间进来,也是推广的麻烦。
因此他们决定给出时限,过时不候。只有这样,那些摇摆不定的工厂主才会改掉臭毛病,只要有一家工厂带头,所有人都会抢破了脑袋争做第二个。
“今天时间不早了,我们可以先回去吗?”威弗列德打算私下同几位工厂主讨论一番,再做最终的决定。
“可以的,我们已经在工厂大门前准备了七辆汽车,各位随时可以乘坐车子安全地回到府邸, 后续也随时欢迎各位前来继续交流了解情况。”安德烈保持着微笑。
在这次的开会中, 纳克织布厂的代表们都至始至终表现得坦然,看着像是只管说自己想说的, 对任何事情都不强求。
这种给予大家自由的感觉, 反而让大家更感兴趣, 升起了合作意向。
“那我先回去了,今天的事情太突然,我担心我的家人们会担心。联盟与合作的事,我明天会专程过来与纳克织布厂的安德烈先生、温斯顿先生好好商议一下。”一位还没来得及和家人打招呼就被抓来的工厂主担心家人那边出什么情况,决定先走一步。
“今天时间也有些晚了,明天我也会过来再与几位好好聊聊。”明确表示对联盟与合作感兴趣的杰弗里也决定明天再好好谈。
有这两位开头,其他五人要么是想私下互相再聊聊, 要么是怕家人担心,也纷纷起身离开。
安德烈与温斯顿热情礼貌地将七人送到了工厂门口, 目送七辆车子接连离开。
“你觉得他们里面会有几个人愿意与我们结盟合作?”安德烈双手插兜, 站在门口吹着风。
“我以为你会问他们会不会有人和我们结盟合作。”温斯顿笑道。
“我很乐观的。”安德烈真的没有太担心维拉克、温斯顿办事,这帮人做事一个比一个靠谱, 政府里那群尸位素餐的人和他们完全没有可比性。
有时候安德烈也会很感慨, 如果政府里全都是平等会这样的人,那会怎样?
好在这一点不用担心了, 他们正在努力实现这一点。
“他们都会与我们合作的。”温斯顿很肯定地道。
“因为什么这么笃定?”
“利益使然。”温斯顿目光锐利,“我把他们参与进来的风险降到了最低,一件失败没什么代价, 成功了能赚更多钱的事,没有人能拒绝得了。”
“利益……听着总是感觉令人生厌。”安德烈吐了口气,心情五味杂陈。
温斯顿的适应能力,能看到的东西都比安德烈要强要多:“你是觉得利益并不是我们所追求的东西,用利益来团结大家有点别扭是吗?”
“也不能说利益不是我们追求的吧,利益太宽泛了,不过我确实有点感觉别扭,说不上来的别扭。”安德烈很难形容心里的感受,他知道这些做法都是对的,只是他不喜欢。
“很正常。”温斯顿屡屡张嘴,却不知该怎么说,说些什么,“……我们回去吧,维拉克他们估计还在等我们。”
“嗯。”安德烈仰头看着夜空中的繁星。
二人回到厂房时,维拉克和班尼迪克正在与分站的同志们拆除临时搭建的房间与刑具。
“人都送走了?”维拉克收拾着唬人的刑具。
“嗯。”温斯顿上前帮忙,“有好几个约了明天再面谈。”
“他们八成是想今晚再私下谈谈。”维拉克猜到了工厂主们的打算。
这一点温斯顿也想到了,但他毫不担心:“想怎么谈就怎么谈吧,这一点本来就拦不住他们,而且我也很期待他们能谈出什么新东西。他们能给我们的麻烦越多,我们就越能在最开始就把这个模式打磨得更好,减少在未来的推广中遇到的阻碍。”
“这个态度好,我们不惧怕任何挑战,打不败我们的都只会让我们变得更强大。”维拉克很欣赏温斯顿这一点。
温斯顿从不怕麻烦,从不怕迎接困难,他能看到这些事物的另一面。
“这下算是一并解决了很多问题吧。”安德烈也帮着拆除小房间。
“是啊……”维拉克长舒一口气,紧绷了一整天的身体被一波又一波的疲惫冲刷着,“同时也扩大了试验规模,未来的一个月里不止要看纳克织布厂能再走多高,还要看推广做得怎么样。”
“我有很强的预感,这两个月我们所做的事情会被载入史册。”温斯顿半开玩笑道。
维拉克故意瞪大眼睛,一脸惊讶笑着说:“那岂不是我们也会跟着被很多人记住吗?”
“你想被记住吗?”温斯顿咧嘴问。
“反正我想被记住!”班尼迪克抢先道。
“我……”这又是个维拉克以前从没想过的问题,“我还真不知道是被记住好,还是不被记住好。”
“怎么?做了那么多,你更乐意被遗忘?”班尼迪克无法理解维拉克的纠结。
“我又不是奔着这个去的,相比之下,我更希望那些牺牲了的人被记住,一直有人记得他们,记得他们做过的事情,他们就好像永远在那里。”维拉克想着的是牺牲了的那些人。
班尼迪克觉得没必要那么钻牛角尖:“是我们一起创造的新世界嘛,那大家都可以被记住的。”
“也……行。”
“你怎么还这么不情不愿的……”
“行了都,越说越起劲了还,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安德烈无奈地终止了他们的幻想讨论。
“对,今天的事情很顺利,辛苦大家了,抓紧把这些收拾完都回去休息吧。”维拉克速度加快了不少。
“待会儿不开个会?”温斯顿感觉他们需要开个总结小会。
维拉克今天操心了一天,心理压力巨大,现在重担被拿掉后,整个人忽然就撑不住了,很累很累:“先不了,具体的情况就麻烦你打电话向基汀老师、伯因他们汇报吧。其他的,我们明天再说。”
温斯顿还是头一次看到维拉克拒绝他的工作安排,以往不管多晚多累,只要他说需要开会,需要处理工作,维拉克永远都是点头,与他并肩。
他意识到了维拉克真的很累了,如果不是累到一个极点他不是说这样的话:“好,待会儿我去和他们说就行。”
“嗯。”
半个小时后,房间被拆除干净,刑具等东西也都收了起来。
维拉克没有多待,没和众人告别,强撑着回到房间一头倒在了床上。
“他这是怎么了?累着了?”班尼迪克有点摸不着头脑,“今天好像也没怎么干重活啊,会不会是生病了……”
“就是累着了,只不过更多的是精神上的累吧。”温斯顿多少能体会到维拉克的压力,“你知道今天如果出现一丁点突发情况,结果会怎么样吗?”
“这……”班尼迪克想到了与自己任务相关的东西,要是自己抓工厂主的时候出了状况,那会引出一连串的问题,“会很麻烦……”
“所以身为负责人的他心里一直担心这些,绷一整天怎么会不累呢。”温斯顿捏了捏鼻梁,“你也快去休息吧。”
“你呢?”
“我和安德烈同志去总结一下,向伯因会长、基汀同志、梅伦同志汇报一下情况。”
“行,那我先去休息了,有什么事叫我。”
“嗯。”温斯顿看着班尼迪克离开。
安德烈打了个哈欠,点起一支烟提神:“来一支么?”
“不了,走吧。”
——
五月三十日、清晨
维拉克醒了。
这一次他一连睡了得有八九个小时,是他最近睡过最久的一次。
“嗯……”伸了个懒腰,发出声呻吟,维拉克穿衣洗漱出门,去食堂拿了份馅饼边走边吃。
办公室里,工作至凌晨的温斯顿、安德烈已经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早上好,安德烈呢?”到办公室的时候,维拉克刚好把馅饼吃完,进去顺势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他在厂房里。你休息得怎么样?”
“挺好的,我觉得你们也都是,别每天都这么累,时不时犒劳犒劳自己,多睡一会儿,会更精神更便于工作的。”维拉克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昨天和伯因、基汀老师他们汇报了吗?”
“都说了,基汀同志没说什么,伯因会长倒是对你大加夸赞。”温斯顿把文件合住,趁着与维拉克聊天,摘掉眼镜擦拭。
维拉克又谦虚起来:“这都是咱们一起商量着来的,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还有一件事。”温斯顿轻笑一声,没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伯因会长说要派两个人过来,让你多和他们接触。”
“派人?还要我多和他们接触?”维拉克不懂这是要做什么,听上去反正不像是协助工作的。
“是来自巴什的革命者。他们起先是过来求援的,不过接触之后伯因会长他们决定把这批革命者都吸纳进巴什分站,将力量团结在一起,到时候趁巴什开战加强发展。”
“巴什的革命者……那派过来让我多接触做什么?”维拉克的疑惑更深了。
温斯顿把擦拭好的眼镜重新戴上:“伯因会长和你说过,等平等会忙完接下来的大事,就安排你去外面,负责觉醒其他国家的人民,带领世界各地的革命者斗争吧?”
“是说过,和这事有联系?”
“巴什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这批革命者与分站合并,实力会大大增强,而巴什又即将与威尔兰开战,注意力将被牵制,再有就是那里离我们遥远,需要有强劲的力量持续进行影响……”
“总之,是我到时候把我安排到巴什,主持那里的工作,现在派两个巴什革命者过来,是为了让我了解那边的情况,再顺便好好学一学巴什语什么的。”说到这个地步,维拉克已经明白了伯因的用意。
“……基本上是这样的,需要你先在巴什打开局面,然后把世界各地的革命者都连接在一起。”温斯顿点点头。
维拉克没再说话。
“你……不想吗?”温斯顿察觉到维拉克并不是那么期待。
“没有。”维拉克回答得很干脆,接着在一段沉默后补充道,“……可能是有点不舍吧,我这一趟出去最起码得好几年。”
“不舍什么?我们吗?”
“嗯……有点感觉又回到了孤身奋战的那段日子。当然,其实不是,还有那么多革命者一起共事呢。反正……也没什么,伯因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这么艰巨的任务交给我是对我的认可。”维拉克想挤出笑容,想让自己很期待接下来的行程,但努力了半天,他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