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山河,确实已经破碎不堪啊。”范积中略微感叹,又有些担心地说道,“葛立威做了那建阳县尉,确实是个麻烦。你打了人,也难保那葛立闲不与他哥说明此事。”
闻言,范汝为思忖片刻,然后说道:“叔父,要不,你带着小婉,离开麻沙镇吧。”
“那你呢?”
“我留下。”
范积中看了范汝为一眼,沉默了半响,然后说道:“算了,你既然选择留下,我们一家就一起留下吧,反正秋后我们就不干了。”
“那葛立威怎么办?”
“葛天海这人我有所了解,这人虽然不是一个好人,但也喜欢权衡利弊。他肯定也不愿意看见麻沙镇变成一个灾镇。毕竟这大灾之年,灾民因为活不下去抢夺豪绅的事太多了。只要是葛天海不愿意管这件事,葛立闲应该只能受这个气,也就不会告诉葛立威。”
“但愿如此吧。”范汝为神情还是有些担心,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想到了什么,他又说道,“但葛天海睚眦必报是出了名的,今日我打了他儿子,此事定然不能就这样善了。”
“无所谓了,秋后我们有了钱,离开麻沙镇便是。”
离开麻沙镇是迟早的事,范汝为也想到了。
毕竟葛家现在不敢告状,但不代表时局稳定之后不会告状。
只是无论逃到了哪里,只要还是宋地,就会有官府追捕,所以范汝为关心的是离开麻沙镇之后去哪里。
于是他问道:“离开麻沙镇,我们能去哪?”
范积中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无论去哪,大宋的地方是待不下去了,去乾朝吧,那里或许会好些,至少,大宋管不了乾地的人。”
“也行。”范汝为想了想又说,“只是这天下局势变幻莫测,那位大乾天子传闻中虽然有些本事,但能不能成也还难说。”
范积中思忖片刻接话:“我倒是觉得,乾朝最后战胜宋朝的可能性要大些。如今北方战事吃紧,宋朝的局面实在是不容乐观,而且乾军打败过女真人,想来军队力量会强过宋军。”
“管他大宋的局势乐不乐观。”范汝为一脸的无所谓,“这大灾之年的,官僚勾结世家贵族屯粮买地,令得许多百姓连一口饱饭都吃不起,甚至是饿死。这样的朝廷,其实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你小子这话说得过了些,宋廷腐败确实不好。但若是让女真人彻底攻占北方,继续南侵,死的人只会更多,我们这里也可能会变成兵荒马乱的局面。”
范积中带着说教的口吻纠正侄儿的话。
“叔父,这我知道,民族大义什么的我还是分得清的。我就是觉得,我们宋人之所以被女真人这样欺负,跟宋廷的腐败脱不了关系。”
“不管了,此等天下大事我们也管不了,如今我们已经是犯了死罪的人,大宋亡了对我们来说反而好些。”
范积中从之前的认真说教,转变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大宋是否战败,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确实不怎么重要。
毕竟得有命活才能想家国情怀什么的。
三日之后,葛家大门外。
一驾马车来到了这里,马车上下来的青年,青年身着青色官服,甩了甩袖袍,神情显得有些春风得意。
“大少爷,您回来了。”
葛家守门的护院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人,连忙一脸谄媚地上前问候。
而来人,正是葛家大少爷,葛立威,如今的建阳县尉,主管建阳县的治安。
“嗯。”葛立威随意点了一下头,便迈步朝葛家大门走去。
“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
而另一个守门的护院已经跑入葛家大院,同时嚷嚷着大少爷回来了的字眼。
一个县衙的县尉身份,在这些葛家护卫眼中还是很高贵的,而且葛立威还是葛家的大少爷。
半刻钟后,葛家正堂。
堂上的两个位置中间隔着一张放茶水的木桌,位置上的是葛天海和葛立威父子二人正在说话。
聊得无非是葛立威当上县尉之后的一些事。我儿如何如何的了不起。
就在这时,得知大哥回来的葛立闲也急匆匆来到了正堂。
“大哥,你回来了?”
“嗯。”葛立威看着正堂中央的葛立闲,“二弟近来可好?”
葛立闲刚想说自己被踢了一脚一点也不好,但想起父亲的话,他连忙回道:“好,好着呢。”
说着,他坐在了堂下最靠前的椅子上。
对于自己这个当上县尉的大哥,他还是敬重的。
葛立威这个县尉的官是买的不假,但也因为葛立威自身结交的人脉,否则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官。当然了,也可能是钱不够。
所以葛立威当上县尉,也不单单是葛家投了钱,也有葛立威自身的一些优势,例如收拢人心的手段,和讨好上面官员的圆滑。
父子三人继续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某一刻,葛立威说道:“爹,最近私盐贩卖很是严重,上面已经有令,命各县衙要严查此事,捉拿这些目无王法的私盐贩子。不知这麻沙镇,有没有这样的事?”
葛天海和葛立闲闻言,都是不可察觉的微微一顿。
葛天海率先说道:“在这麻沙镇,为父倒是没有听说有人贩卖私盐。”
“没有这样的事便好,孩儿也只是随便问问。”
“嗯。”葛天海点点头,又说,“你这次回来,要待多久?”
“如今这大灾之年,四处都有盗贼作乱,令得县衙事务繁忙,所以孩儿只是告假一日,明日辰时,便又要回县衙去了。”
“嗯,你如今已经是建阳县的县尉,自当以公务为主。百忙之中抽空回一趟家,为父已是欣慰。待会让下人做你喜欢的菜,也好为你接风洗尘。”
“父亲有心了。”
……
是日夜晚,葛立闲来到了葛立威的房间外,敲响了房门:“大哥,是我。”
屋内,正在借助烛光看书的葛立威闻言起身开门,见到门外站着的葛立闲,开口问道:“这么晚了,二弟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葛立闲向走廊两边张望两眼,然后不等葛立威请进,便走入了葛立威的房内,有些鬼鬼祟祟的样子。
葛立威见状,回头有些疑惑地看向了葛立闲,只听葛立闲轻声说道:“大哥,我有一件大事想跟你说,你先把房门关上。”
葛立威闻言更加疑惑,自己这弟弟是要有什么事跟自己说,能这副小心翼翼,怕被别人知道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