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一脸严肃，楚颂不想给她太大压力，压抑住心底澎湃的情绪，淡淡道：
“不要误会，只是忽然想到书里的一句话。”
闻言，苏落一颗心沉了下去，刚升起的那点儿希望的火苗瞬间被掐灭。
一阵大风卷携着沙粒迎面拍过来，她下意识埋下了头屏住了呼吸，下一秒，沙粒打在皮肤上的刺痛感微弱了些，不那么扎人。
一抬头，她就发现男人温暖的胸膛靠了过来，正掀开自己的外套挡在她后脑勺上，隔绝了外界的尘土。
风渐渐止住，看着他鸦黑长睫上的一层沙，苏落咬了咬下唇，还是不死心地试探着追问：
“哪本书？”
“怎么？”
“是哪本书？我想看。”
楚颂一怔，没想到她居然如此执拗，揉了揉她额上茸茸的碎发，低低应了声：
“好，回去我拿给你。”
话音刚落，楚颂就见上一秒分明还亮晶晶的水眸，这会儿却寸寸暗淡下去。
他疑惑地想要询问，却见她已经低下了头，蹲在那，可怜巴巴的，有一下没一下地对着手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碗口大的星子漫天散布，仿佛无数条银河悬挂于头顶，唯美而绚丽。
然而，苏落却感觉胸口压上了一块巨石，方才亲密时的愉悦如同潮汐般慢慢退去，只剩下苍白难看的现实，赤裸裸摆在眼前。
还真有这么一本书啊……
他果真不是。
“苏落！你去哪儿啦？”
不远处，云朵朵使劲儿挥动着双手，然后一脚深一脚浅踩着沙子向他们走来。
见楚颂也在，云朵朵大条的神经难得敏感了一回，笑的如同一只偷了腥的猫。
苏落收敛好情绪，勉强对她扬起一个笑：
“我们去丢垃圾，这就回去了。”
说完，她挎起云朵朵的胳膊向营地的方向走去。
两个女孩亲亲密密地走在前面，楚颂默默跟在后面，直到目送她们回了女生帐篷，他才转身离开。
帐篷里，徐芷菡已经洗漱完毕正吹着头发，海边的热水都是现烧现用，一人洗完另一人还要等一会儿。
苏落一进来，云朵朵就扑了过来挠她腰间软肉。
见她倒在床上笑着躬成一只粉红色的大虾，云朵朵才收了手，盯着她嘿嘿坏笑着：
“老实交代，你和他，你们……嘿嘿诶”
听见云朵朵的揶揄，徐芷菡拨弄头发的手一顿，依旧对着镜子没有转头，耳朵却竖了起来。
苏落绷着一张脸，佯装淡定地爬起来，又理了理散乱的头发，小声道：
“说什么呢？我们就是一起倒垃圾。”
“喂喂喂，这个点儿摄像头都关了，你就别掖着藏着啦，你唇膏都花了，楚颂唇上还…唔…”
云朵朵未尽的话被苏落一把捂了回去，却还是被徐芷菡听见了。
见她俩这么要好，徐芷菡有些酸，却依旧强装无事地吹头发。
头发已经完全干透，头皮都被她吹的开始发烫，她却依旧吹着，借着电吹风嗡嗡的声音来掩盖心中的尴尬。
不知怎么，在别墅时，即使无法融入她们，她还可以娴熟地维持表面上的热络，这也是她做惯了的事。
然而这两天，她越来越不想假装，心里介意什么事就想让她们知道，不开心了也不愿意强颜欢笑。
在不知不觉中，她好像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这种复杂的情绪包裹着她，温暖而陌生，令徐芷菡心底涌起一阵不安，又仿佛隐隐期待。
她在这边正别扭着，云朵朵已经走过来拔了插销，又接过她手里的吹风机放在一旁。
被云朵朵撩起自己的头发，徐芷菡本能地就想站起来躲开，却被她一把按下。
“你别动啊，我帮你理一下，哎呀你怎么吹这么久啊，发质会受损的，这么漂亮的头发分叉了多可惜啊…”
云朵朵啰里八嗦碎碎念，五指成梳理着对方的头发，毫不吝啬地褒奖。
柔软的小手从发间穿过，动作轻柔却并不娴熟，时不时还会扯痛她的头皮。
然而，徐芷菡却心里一暖，罕见的没有抱怨，不知不觉间，她扬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笑，真挚而纯粹。
一偏头，就对上镜子里苏落含笑的目光。
徐芷菡心里一慌，仿佛被发现的变色龙下意识就要挂上保护色，却没想到苏落已经走了过来。
“朵朵，你是要弄秃她么？”
果然，地上已经落了一小撮长发，云朵朵一惊，对着徐芷菡急道：
“我弄痛你了？对不起啊，你怎么也不吭声啊？哎呀呀…”
见她一脸愧疚，表情无比生动，徐芷菡心里刚树起的围墙又这么碎了一地。
她忽然好羡慕云朵朵，活的肆意又真实。
“你去拿扫帚，剩下的我来弄。”
苏落屁股一拱，站在了云朵朵原来的位置上，接过徐芷菡的头发，开始一点点涂抹精油。
帐篷里，两人沉默着有些尴尬，好半天，还是徐芷菡顶不住了，轻咳一声：
“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着，就要抽回发丝。
苏落将她的肩膀按了下来，声音里掺着一丝笑意：
“我去把摄像机打开，你是不是就能乖乖坐着了？”
感受着掌心下人的不自在，苏落轻叹一声，状似自言自语道：
“天天绷着，你也不累的慌？”
空气一静。
好半天，徐芷菡幽幽开口：“我是累啊，可你就不累吗？”
巨大的落地镜中，两人目光相撞。
当苏落怔愣时，徐芷菡已经转了过来，静静看着她，目光仿佛透过她的瞳孔看穿到了后脑勺，良久，她忽的一笑：
“喜欢就去追啊，胆小鬼。”
说完，她轻飘飘走了出去。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一下戳中了苏落的心思。
她心里闷闷的，后仰着向后倒去，整个人陷入柔软的棉被里。
深秋，不知从哪里来的飞蛾正一下一下撞击着顶棚的吊灯，盯着那只蛾子，苏落将头埋进枕头里，翻过来趴在床上，两条腿开始乱蹬乱踢。
又过了一会儿，她猛地坐起身，掀开帘子向男生帐篷走去。
男女生帐篷隔得远，她一步步走的迟疑，还没到地方就已经听见了楚颂的声音，还伴随着哗啦啦的流水声。
苏路脚步一顿，转移了方向，向着浴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