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墨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见了小平头,他站在靠后的位置,双目空洞无光,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俨然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站在队伍中的每一个“人”,都曾经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被同根同源的乡亲们亲手推向死亡,然后又以迎亲者的身份回来,把剩下的人一个个拉到这边。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无辜。
看起来村民们是自作自受,典型的害人终害己,但面对无力抗衡的强大存在,实在无法苛求这些在绝境中求生的人太多。
他们错了吗?
错了,为了自己存活而牺牲了别人的生命!
可如果没有它大肆杀戮,烟门里不过是无数个贫困落后的村子中的一个,人们会彼此关爱,也会互相使绊子,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中平静地过完一生。
如今他们牵扯进来,还不知道事态会如何发展……
时墨捏了捏眉心,到现在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最好今晚就能把事情解决,好好睡上一觉。
正想着,听到季锦里发出声惊叹,回头就看见一抹红从屋里走了出来。
夏卿也穿着一身红色嫁衣出现在堂屋口,云袖轻摆,金丝绣的凤凰曲颈欲飞,宛若天边赤红的云霞降临,又如曼珠沙华步步盛开,周身光华笼罩,艳丽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长发未绾,还和平常一样披散着,脸上也没有化妆,绝美妖冶的容颜仿佛被渡上一层光华,灼灼其华,潋滟无双。
时墨看着那抹缓缓走来的身影,眸光闪动着莫名的光泽,内心忽然涌出一种奇怪的想法,仿佛她本该如此,穿着世间最华丽的衣裙,高高在上睥睨众生,一笑便使得天地失色……
“喂喂!和你说话呢!”
夏卿也站在时墨面前,歪着脑袋朝他挥手,“想什么呢?我在面前你居然都能走神!”
时墨思绪回笼,见她雪白的手还在面前晃,一时恍惚,伸手抓住她的手,“你干什么?”
夏卿也气笑了,“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呢,和你说话也不理。”
她生气时也是笑着,下巴微抬,漂亮的眼睛斜睨着人,长长的睫毛和眼尾合拢成一线,水光莹莹的,特别勾人!
时墨喉咙一紧,又觉得手心仿佛握着烧红的铁般烫滚烫,赶紧松开她,视线移向门外,“你要说什么?”
夏卿也本来有些意兴阑珊,觉得这个男人也太不解风情了,她特意打扮好过来问他好不好看,居然直接走神!
正要发表不满时,夏卿也发现,他耳朵红了!
红晕从耳后蔓延,渐渐攀上耳根、耳廓,和前面冷白的皮肤一对比,简直明显得不要不要的!
哈!
原来不是走神,是脑补了什么不可说的画面吧!
夏卿也眸光流转,轻笑出声,将盖头往他面前一递,道:“喏,帮我盖上吧!”
“我?”时墨怔住。
夏卿也点头,“你不是陪嫁吗,自然要听我的!”
时墨看着被塞到手上的红盖头,有些无语。
夏卿也已经在催了,“快点啊!别耽误了吉时!”
时墨吁了口气,将绣着金凤的盖头抖开,轻轻给她盖上,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张垂眸浅笑的脸被红盖头遮住,想着她要坐上花轿,被带往不知道是哪儿的地方,“嫁”给不知道有什么目的的存在,哪怕是做戏,也让人觉得不舒服。
“看见没有。”夏冰拐了一下季锦里,压低声音说道:“人家郎情妾意,天作之合,你就别往中间凑了!”
季锦里翻了个白眼,“一个高高兴兴要出嫁,一个亲手盖盖头送她出嫁,这就是你眼中的天作之合?”
夏冰:“……”
话虽如此,但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嘛!时掌门明显就不太愿意,只是可能大概没立场阻止吧。
“请新娘上轿!”
盖头盖上后,那个一动不动的婆子突然开口,嗓音像是脖子被门夹到一样干哑难听。
夏卿也转过身,低头朝轿门走去。
时墨忽然拉住她,顿了一下,低声嘱咐道:“自己小心!”
夏卿也点点头,弯腰上了花轿。
帘子放下后,伴随着百鸟朝凤的奏乐,迎亲队伍再次启程。
时墨对季锦里和夏冰道:“我跟着去了,如果到天亮我们还没回来,你们俩就想办法离开。”
说完不等两人回应,闪身混入队伍中,朝着村外方向走去。
迎亲队伍的人看着僵硬木讷,走起来速度却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巷子尽头。
夏冰看着渐渐远去的光带,突然道:“我决定,我也要跟着去!”
季锦里被吓一跳,“为什么?你不要命啦!”
夏冰看向他,眼里流露出不甘心的神色,“我和你不一样,你是万众瞩目的大明星,而我是个家族没落的传承人,为了戏宗,也是为了我自己,我一定要变强!但如果每次都这样躲在后面,我永远都不可能变强。”
季锦里纠结道:“我理解你想变强的心思,我也是,但时墨不让我们去,肯定是因为太危险了,万一我们帮不上忙,反而会拖他们后腿的。”
夏冰沉默下来,片刻后道:“那这样,我们不跟得太近,在后面离远一些,如果真出什么事的话就跑,我会傀儡术,你不也有手机鬼,哪怕拦不住,争取逃跑的时间绝对没问题。”
季锦里想起夏卿也说的自己强大才是真的强大,以自己那倒霉体质指不定以后还要遇到什么可怕的事,多适应一下也好。
于是,两人悄悄跟上了迎亲队伍。
*
出了村子后,山路开始崎岖。
花轿里,夏卿也被颠得东歪西倒,简直比来时车辆颠簸还要命。
这都谁发明的轿子啊,坐起来一点都不舒服,夏卿也后来干脆直接斜靠着轿身,用脚抵着凳子才没被颠出去。
“大人。”一米二飘在半空建议道:“实在难受的话,您就暂时离体吧。”
夏卿也闭着眼睛养神,道:“没事,难受也是为人的乐趣。”
一米二不理解,既然都难受了哪还有什么乐趣。
就在这时,轿帘突然掀起,有什么东西顺着爬了进来。
阴冷袭来,周围的空气瞬间降低了几度。
一米二嗖的冲过去,还不等接近,那东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