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问题太跳跃,孙福贵怔了一下,对上夏卿也似笑非笑的眼睛,顿时浑身一个激灵,生怕再次被摁到井里,赶紧说道:“我、我说了的话,能不能……放我走啊?”
夏卿也:“那就要看你说的是不是实话了。”
“我说!我说实话!”孙福贵从兜里掏出一个黑发圈,黑色绒布包着皮筋,上面还沾着亮晶晶的水钻,款式很土,看得出主人经常使用,上面的水钻都掉了大半,“我来这里,是想把这个……扔井里。”
季锦里嫌弃道:“不要了扔垃圾桶啊,为什么要扔井里,这样很不道德!”
夏冰用手肘拐了一下他。
季锦里:“干嘛,我说的不对?”
夏冰无语,提醒道:“这是女人用的东西。”
“我知道是女人——”季锦里表情一怔,恍然大悟地说道:“这难道是定情信物,你怕被人发现所以要毁灭证据!”
孙福贵嘴角一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时墨听不下去了,道:“我昨天见到小卖铺老板娘的时候,她头上就扎着这个东西,早上又哭又闹的应该是弄掉了,你专门捡了拿到这里扔,没猜错的话,是希望下一个被带走的人是她吧!”
意图被拆穿后,孙福贵反而坦然了,“我和她男人有过矛盾,早上你们来之前她就怀疑是我使的坏,真是冤枉哦!他家有神石我有什么法子,可她偏偏认定是我,还威胁说要把我投出去!哼!最毒女人心,她要害我,我还不得赶在她前面出手!”
时墨:“不是说要全村人投票按血指印吗,这样直接扔一个东西,迎亲队就会把人带走?”
孙福贵冷笑起来,“你当我们村里有几个会写字?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其他人连数字都认不全,谁会放心把命交在那看不懂的一笔一划!”
时墨变色,“这么说,那些识字的人——”
“死了!”
孙福贵说这话时表情很平淡,透着一股被绝望折磨已久的麻木,“被村里的人打死了,以为这样就不用继续投票。”
几人只觉得周身寒意上涌,不敢相信如今的时代居然还会有这种残酷冷血的行径,的确,人在面对生死时会恐惧害怕,但也不能因此残害无辜的同胞啊!
季锦里能成为优秀的演员,很重要一点是他的同理心非常强,很容易带入外界和他人的情感,虽然季大明星擅于控制情绪,此刻也忍不住浑身颤抖,脑海里全是那种情况下潮水般涌来的愤怒和绝望。
一只手搭在了他肩上。
夏卿也不知道何时起身,在他肩上捏了一把。
季锦里立即觉得压得他喘不过气的那块大石头没了,呼吸也顺畅很多,朝她投过去个感激的眼神。
夏卿也没看他,而是对孙福贵说道:“后来,它就让你们用贴身之物代替名字,有什么限制吗?”
作为魔,她太明白人的感情崩坏有多么快,如果只要得到某个人的贴身之物丢井里,这个人就会被带走,那别说烟门里几百户人,哪怕再多十倍,百倍都不够死的。
孙福贵:“有的,一个人只有一次机会,成功以后,还会被拿走身上的任意东西。”
夏卿也:“任意东西指的是?”
孙福贵:“什么都有可能,手、脚、鼻子、眼睛,也有人身体好好的,但眼睛会看不见,耳朵听不见,闻不到味道。”
听到这里,时墨的身子微微一颤。
这个动作幅度很小,但夏卿也还是感觉到了,余光瞥了他一眼,很快收回,继续问道:“你想把老板娘投死,不怕自己变成残疾?”
孙福贵凄然地笑了起来,“那也比被带走变成那种怪物要好。”
夏卿也来到井边,看着幽深阴冷的井水,忽然说道:“如果自己投自己呢?”
孙福贵怔住,这谁会这么做啊!!!
夏卿也忽然伸手扯下衣服上一颗装饰纽扣,伸向井里——
季锦里和夏冰被吓一跳,纷纷跑过去阻止。
“别吓我啊师父,你难道想被迎亲队带走!”
“就算没被带走,万一缺胳膊少腿的怎么办?”
夏卿也翻了个白眼,“这种时候能不能盼着点好,就不能是对方看中我的花容月貌,就此收手天下太平!”
夏冰:“……”
季锦里:“……”
行——吧!你高兴就好!
“我想了想。”夏卿也朝时墨伸手,拳头里捏着那枚纽扣,“不能我一个人冒险,你来扔。”
时墨看着她抿了下唇,伸手接过纽扣。
“喂你们来真的啊!”季锦里有些急了,“要出事我们就全完——”
噗通!
他话还没说话,纽扣就被时墨扔进井中。
季锦里:“……”
夏冰拍拍他的肩膀,道:“走吧,回去准备嫁妆。”
季锦里:“……”
不是!
会死人的!你们怎么那么淡定啊!!!
*
回到暂时落脚的地方,夏冰又开始为晚饭发愁,酸萝卜炖鸭的计划泡汤了,小卖铺又关着门,没办法!他只好又拖着季锦里出去找菜,美名其曰给即将出嫁的师叔吃顿好的!
夏卿也和时墨坐在堂屋,面前的桌子上摊着一本相册,薄薄的那种,每页只能放一张五寸照片,塑料封面都已经开胶,看得出有些年头了。
“这就是那张合照啊!”
夏卿也将照片拿起来看,因为没有保存好,照片其中一角有些水迹印,边角也分成了,加上拍摄者离得有些远,照片上的人面容有些模糊,但能看出来大家笑的很开心。
两个女孩站在前面,一个编着两条辫子,笑容腼腆,一个扎着马尾,亲昵地挽着同伴,后面并排站着三个小伙子,左边和中间两人在相互嬉闹,右侧那个站得板板正正,好像不习惯照相,表情很不自然。
乍看的话,其实很难联想到黄钟,毕竟隔了近二十年,同一个人的容貌气质也会发生改变。
“亏得你能发现这一点,不然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呢。”夏卿也道:“不过,这个假黄钟到底是谁啊?”
时墨:“你注意看右下角的日期。”
夏卿也这才注意到照片最下方有一串数字,稍作推算就明白了,“这正好是黄钟来村里支教的日子,那很可能,这照片就是他照的!”
时墨点头,“还有背景的树,从枝桠上看很像刚才见过的那棵李子树,所以我猜测,照片应该是当年黄钟在村长家给自己的学生照的。”
他指着扎辫子的女孩,“这个姑娘,极有可能就是素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