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步外的五生听见了,立即道:“公子,让我去吧。”
莲沐苏点点头,和黄神医确定了地方,便派五生去了。
等五生走后,莲沐苏劝黄神医跟黎清书先去睡一觉,歇息歇息。
黎清书摇摇头,拒绝了,她不累。
黄神医看了他的脚一眼,摸了摸胡须,不答反问:“你这脚不是天生跛吧?生得一副好相貌,倒是可惜了。”
说着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不容置疑地道:“坐下,将鞋脱了,让老夫看看。”
莲沐苏一愣,随即心漏跳了一拍,屏住呼吸问道:“神医,这是……”
黄神医不耐烦了:“让你脱你就脱,啰啰嗦嗦作甚。”
“是。”莲沐苏急忙坐下,正要脱鞋,看到一旁的黎清书又犹豫了。
男女授受不亲,虽说黎姑娘是江湖儿女,可终究是个女儿家,他这样太失礼了。
黎清书眼神中浮起一抹淡淡的惊喜,含笑的看着他道:“不碍事。”
这次找到恩人,只知道莲家出事了,小徒弟不见踪影,具体出的什么事,恩人只说了几句,便难受得说不下去了。
她怕碰触到伤心事,一直忍着没问,心里却藏着担忧,忧心恩人的身体,也忧心小徒弟。
她当年只教过莲花一阵子刺绣,虽然没教多久,她却极为喜爱这个小徒弟的,天真活泼,娇憨可爱,待人真心。
小徒弟虽然在女工上没什么天赋,在别的方面确实极为聪慧的,她走时还送了一个自己雕的木头娃娃,仿照她的形雕刻的,且用小小的身子背了一大包东西送与她。
她打开一看,里头有小徒弟家里自产的茶叶,还有很多小徒弟的心爱之物。
小徒弟当时对她很是不舍,却没有因离别而哭,也没有拉着她不让她走,只笑眯眯地说很喜欢她,让她以后若是得空了,就去看看她。
当年她因门中恩怨不得不离开,后头有事也脱不得身,等事情了了后,带着千尘辗转别处,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再也没有见过小徒弟。
她实在放心不下,这次定要找到小徒弟,得知小徒弟平安的消息,再离开,否则她心里不安。
昨夜发现莲沐苏跛足,众人忙碌了一夜,她一直没来得及问,也怕引起伤心事,如今看黄神医似乎能治,真是令人喜悦。
“无礼了。”莲沐苏微微低头告罪一声,不再犹豫,当即将左足鞋袜褪去,露出小腿,让黄神医看。
黄神医将身上被子扯到椅子上,起身蹲过去,用手仔细摸起来。
摸到一处,他用力的捏了捏,自言自语道:“这处被外力打折,有好几年了吧,哪个庸医接的,压根没接正。”
莲沐苏抿紧唇忍受断骨处引来的痛意,脸上有丝不自在,那庸医就是他自己。
当初被人打折,根本没条件去医治,只自己学着找了几根树枝绑住正骨,却是没有条件养伤的,后头便这样了,他也习惯了。
黄神医细细捏着,摸断骨处的骨头生长情形,自顾自道:“啧,陈年旧伤,接的这么糙,两边不齐,引得左足跛行,走路多了磨得厉害,雨天潮湿必定又肿又痛,真不知怎么忍的。”
莲沐苏忍着痛不说话,黄神医判断的不错,他的断腿处走的路多了便开始疼,换季和下雨天便时不时发作一波。
也曾去看过,却是治不好,只上些止痛的药膏,治标不治本。
怕小宝多想自责,他从来都当做无事,当初的事他不后悔便是了,用一条腿换小宝的命,值得很。
黎清书在一旁不由得问道:“神医,可能治?”
黄神医一手撸着那缕胡子,一手还在透过皮肉摸着断腿处上下的骨头,微眯着眼睛答道:“不好治。”
莲沐苏额间已疼得冒汗,却忍着一声不吭,闻言笑了笑:“无妨,晚辈已经习惯了,也无甚大碍。”
这么久了,想治好他已经不抱希望。
黄神医一挑眉:“嘿,谁人告诉你无甚大碍,你这断腿,若这么年年磨损下去,再过十年得废。”
莲沐苏顿时沉默了,以前有过大夫告诉他尽量少走路,他是知道的,只是做不到。
黎清书微微蹙眉,这么严重。
黄神医摸好了,起身坐回去道:“老夫又没说不能治,怎就这副模样,别的庸医的确没那本事治得了,不过算你小子幸运,遇到了老夫。”
莲沐苏抬头望向黄神医,心脏剧烈跳动起来:“神医此言当真?”
若是能治好,那多好,小宝不必自责,他也能如正常人一般。
黄神医瞥了他一眼,手摸着胡子,神情淡淡的:“老夫能治是能治,还得看你能不能熬过去,你这断腿之处已生新骨衔合,未接好之处又磨损了不少,得打断了重新接过,磨掉生歪的骨头,这可非一般人可忍得了的痛苦,接的途中,你需得忍着痛,一动不动,若是动了,挣断了里头的筋,你这腿就彻底废了,你可想好了。”
莲沐苏心中翻江倒海起来,神医能治,却需看自己的承受之力。
他不是容易头脑发热之人,从不高估自己所能,黄神医说的话,的确让他十分心动,只是是人便有极限,他的极限在哪?
重新打断骨头,再磨骨,这样的痛他能不能受得住?他需要好好考量。
何况现下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虽然娘的病开始有好转,还不能操劳,莲家前途依旧灰暗,小妹也没找着,他心有顾忌,容不得有任何闪失。
这么想着,他心里渐渐平静起来,极为冷静的思索着可行性。
黎清书眉眼先是舒展,后又蹙了起来:“神医,不可用麻子汤或迷药,等人昏睡过去再接?”
黄神医摸着胡子的手一顿,一吹胡子:“你这丫头,若能用老夫不给他用?那痛,不是用了臭麻子汤亦或迷药便可全然消解的,老夫也说了需一动不动,免得伤了筋,若是昏睡中因痛剧烈挣起来,这腿也不必接了,干脆锯了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