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押走后,皇帝心中大恸,他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不是对的,他只是想让她明白,即使是他的后宫,也并不是没有纷争,就如此次一般,无论是不是她做的,她都落了局中。
若以后她还是如此单纯执拗,他又不能时时刻刻看着她,又遇上这样的事如何是好,特别是此次他若是没有及时赶来,他都不敢想象后果。
下了诏狱,有他看着,起码她不会有事。
贵妃见万岁爷望着人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已经许久,心中苦楚,若是下狱的是她,爷会为她心疼吗?
“万岁爷~”贵妃轻轻唤了一声。
皇帝醒过神来,看向贵妃。
贵妃眼神轻柔地说道:“爷,事情已了……”
皇帝冷冷打断:“已了?”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站起身来道:“来人,将堂下之人全部下狱,通通审问一遍。”
说着走下座位,朝着殿外走去。
贵妃大惊,站起来道:“万岁爷!您这是……”事情不是已做判定了吗?
皇帝回头,深深地看了贵妃一眼道:“薛贵妃,做好你的本份,如若不能,朕便换人来管这后宫。”
说着大踏步而去。
孙嬷嬷、冬梅和吴水三人,本在听到万岁爷将莲答应下狱时松了口气,如今见万岁爷要将他们也下狱,吓得肝胆俱裂,不断磕头求饶道:“万岁爷饶命!万岁爷饶命!”
魏婕妤下诏狱的事还历历在目,如今将他们也下狱,就算侥幸从中走出,不死也要脱层皮,何况他们自身也立不正,就怕其中有人顶不住招了,那才是灭顶之灾。
可是没有人听他们的求饶,被几个太监七手八脚拖了下去。
等皇帝走后,贵妃颓然坐倒座上,半天回不过神来,心中酸楚难耐。
为何无论她如何做,怎么做,都入不了他的眼!
十一年了,从他太子时期就纳给了他,至今已经十一年了啊,为何待她还是如此冰冷,说不要她就不要她。
散场后,皇帝没有回星辰殿,而是去了理政殿。
在理政殿内看了半天奏折,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想到莲花离去时候的神情,似是看淡生死毫无所谓的模样,越想越难受,越想越坐立不安。
唤来张庆,让张庆嘱咐掖廷诏狱的人好生对待莲花,万万不可动用私刑,如其有需要,一切都要满足。
张庆领命退下,他心里实在想不通,万岁爷明明很关心人,可却要将人下狱,下狱后又舍不得,实在是不明白啊。
心内暗暗腹诽,这莲小主啊,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没见过坐牢做成这样的,唉。
莲花这头呢,一个凶神恶煞的老太监把她领进牢房中,牢房是又脏又臭,最里面放了堆稻草,这稻草杆子湿哒哒的,又湿又霉,角落里放着一个尿桶。
莲花进去后,找了个稍微干燥一点的地方抱着手坐下,靠着墙闭着眼睛。
她有些累了,近来总是嗜睡不已,膝盖针扎似的疼,脑袋隐隐作痛,精神头很不好。
待她将睡未睡之时,旁边传来老鼠叽叽的叫声和翻动稻草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莲花迷迷糊糊地想,老鼠肉好吃啊,特别是又大又肥的大山鼠,剥了皮除了内脏,用两根竹签叉成大字,放炭火上烤一烤,能烤出油来,若是有盐,撒一点下去就很香了。
就是山鼠不好抓,非得弄陷阱捕捉不可,她胡思乱想地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地睡去。
入睡还没多久,莲花就被带她进来的老太监叫醒。
只见这老太监脸上再没有凶神恶煞的表情,笑得像朵菊花似的脸上一褶一褶的,丑极了,神色很是殷切。
莲花有些莫名,这老太监是换魂了,坐直身子问道:“是要行刑吗?”
她心想不是已经定罪了吗,怎么还要行刑,若要行刑自己是招还是不招,这是个问题啊,她很怕疼的。
老太监一听这话,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可不敢可不敢,小主金尊玉贵的,奴才哪敢行刑啊,若是伤着了小主,奴才可担待不起啊……”
说完这几句,接着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说什么之前多有得罪啊,不小心分了一间环境不好的牢房,还望她别见怪,又说什么他在诏狱这里多年,人看着凶,心地还是不错的,希望别吓着小主了,等等。
说到最后,莲花都被他说困了,迷迷糊糊又想入睡,这时他才说明来意,原来是要给她换间牢房啊,真不知道他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换到新的牢房,莲花有些惊讶,这新的牢房环境还真不错啊。
干燥的地面上还有张石床,床上铺着干净的稻草,石床旁边有张桌子,上头是一套茶壶水杯和一盏灯,桌子上方有个通风的窗口,若是有月光,月光还能透过窗口映入呢。
莲花心中嘀咕,这牢房看着比苍澜院刚搬进去时候的环境还好呢。
未等莲花进去,老太监就朝开牢门的小太监叫吼道:“狗奴才怎么办事的,小主这么金贵的人儿,如何能睡得稻草,快把草换了,换上干净的被铺褥子。”
说完又转头对着莲花换上一副笑脸,殷勤的说:“小主还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奴才,奴才保管办的妥妥帖帖的。”
莲花看着他硬挤出来的笑脸,实在是太丑了,她看着眼疼。
她别开眼去摇了摇头,只说困了想睡觉。
老太监连忙带着人把铺盖换好,躬着身子倒退出去。
看着老太监离去的身影,莲花想了半天也想不通,自己一个小小的答应,何来金贵一说。
想不通就不想了,她困了~
莲花躺上床,卷着被子,沉沉睡去……
入夜,皇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担忧着莲花,怕她在牢里被吓着,牢里环境又差,又怕她睡不好,还怕她胡思乱想,怕她出什么事。
这小妃嫔平日虽然大大咧咧的,可胆子那么小那么怂,先是经历了今日这么一出审问,再是被下狱到了牢里,此时夜深人静,牢房里又黑,蛇虫鼠蚁又多,不知有多害怕。
他想起有一回这小妃嫔做了噩梦,噩梦醒来身子微微发抖,浑身都是汗,气都喘不过来,他哄了半天才重新睡着。
她本就简单直白,年纪又还小,经过这么一遭,人都变得没活力了,若是被吓坏了可如何是好,自己对她是不是太苛求了?
皇帝越想越不安,起身高喊道:“张庆,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