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烈密切注视着淮禹,只见淮禹那相互交叉的袖口,大致手指的位置,正有节奏的轮流鼓起。
因淮禹此时双手相互交错地藏在对口的袖中,这手指轮流弹动的手势告诉宵烈,淮禹定是在深思什么问题。
而从他方才打断薛一的举动来看,宵烈也知道淮禹与自己一样,猜到了仙冥的汲魄心经已经泄露的事实,毕竟那玄鸳新王魔梓焰想要学会什么幻术,在宵烈看来,是不需要别人直接告知咒语的,至少不需要对方把咒语大声念出来,毕竟这世间大多数幻术的咒语,都只需使用者在心中默念即可,肆无忌惮的念出咒语才能使用的幻术,那真是少之又少。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薛一、铁剑和飞狼的招数魔梓焰可以轻易学了去,不需要他们教授咒语的原因。
但除此之外,更让宵烈心生疑虑的是,魔梓焰不仅仅具备看会幻术的能力,还能马上将其使用得登峰造极。
要知道哪怕是同一种幻术,不同使用者自身修为不同,修炼的程度不同,所耗费的时间不同,悟性不同,使用效果自然会大相径庭。
别的不论,就论丁宁的血煞玄金盾,这种地鬼顶级防御性幻术,一丈之内无懈可击的能力,自然所有亡灵都想学一学,不为别的,就为哪天去参加升殿仪式,进那鬼门关,或者被拉出去打仗的时候还能用来保命。
可惜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没能最终练成,有的练了几十年便灰溜溜放弃了,有的练了上百年,使用效果还是不尽人意便也无奈放弃了,还有的,即使至今仍在坚持,但也没有谁能像丁宁一样,将之使用得百无一漏。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专一如她,持续不断地修炼与钻研同一种幻术长达九千年;毕竟也不是所有人精准如她,在面对魔梓焰那异常强大的灵力面前还能从容淡定,不偏不倚地抓住那正正好一丈的位置,瞬间施法。
能够练成血煞玄金盾者,除了极高的修为、惊人的专注度与敏锐度外,更需要的是一种临危不惧的胆识,要知道不是所有人在面对巨大的威胁时,都还能如丁宁一样,镇定自若、目光纹丝不动地等待对方的攻击直逼自身的。
就如同你此时此刻站在火山口上,突然之间,没有任何预兆,山岩动荡,炙热滚烫的火浆瞬间四射,径直对着你疯狂地喷涌而出,你还能保证你不是呆若木鸡,还没有来得及思考就已经死去了么?或者你还能保证自己不是惊恐地仓皇而逃,大脑一片空白,连逃跑的方向都来不及判断么?
而丁宁不是,她会依然淡定如水地计算着那岩浆与自己的距离,集中全身精气不失任何精准地使出血煞玄金盾。
正如同魔梓焰面对从未谋面的战神启啸,面对他那风驰电掣地对准自己和叶刺突然袭来的施辰剑时,仍然毫无畏惧地、无比精准地使出了血煞玄金盾。
宵烈心想,魔梓焰如果真的可以做到看会一种幻术,就可瞬间将之操控得如原来的使用者一样强大,那么当前的他能如天帝一般地自如操纵汲魄,将百万仙兵的魂魄都收了去,也就不足为怪了。而魔梓焰身上的这一点,才是真正让宵烈忌惮的。
对宵烈而言,这意味着如果自己有朝一日不得不与魔梓焰交战,那么最占优势之时,便是大战还没开始,一招未出之时;宵烈很清楚,永不出招绝无可能获胜,而一旦自己接连出招都不能将之击败,最后的最后便是无招可用。
想必魔梓焰与仙冥的那场大战,那百万仙兵,那三大上仙,那仓皇撤走的天帝太后以及重臣将帅,早已把所有能用的招数都在身怀汲魄的魔梓焰面前用了个遍,也难怪最后他们山穷水尽,才不能不请求外援。
此时薛一瞅了瞅淮禹,又瞅了瞅宵烈,见其二人各自沉思,表情凝重,都不说话,便开口道:“元帅、丞相,这魔梓焰之所以能用汲魄吸了那仙冥士兵的亡魂,必然是天帝教的啊,要知道那汲魄的咒语自古以来,就只有天帝一人知晓啊!”
听到薛一的脑子转得如此之慢,转了半天才转到这里,淮禹并未理会,也未作答,反到是宵烈礼貌地回了一句:“嗯,你说的不错。”
薛一见自己的推测得到了上级的认可,便更加积极地继续说道:“这天帝肯定是见有恶灵出现,手下的将军们又抵挡不住,便第一反应召唤神器与之对战,怎未料到那个神器就在恶灵体内,于是乎就与那恶灵展开了一场蛛死博弈!”
只见薛一越说越来劲儿,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音量甚至比先前还大:“那天帝估计未算到这恶灵正是所有幻术一看就会的魔梓焰,在操控汲魄时铁定暴露了心经,或者说,至少是暴露了操纵汲魄的方法,这魔梓焰什么脾气我们可都见识过的啊,在地下皇宫的时候,他可从来没把元帅您放在眼里啊!一个毛孩子咄咄逼人的那样子属下看了都来气!如果有人想灭了他的魂魄,跟他作对,那么他暴怒的一口气灭了仙冥数百万仙兵,也是必然啊!”
“也不一定,不要这么急下结论。”淮禹淡淡一句。
薛一愣了一下,赶忙问道:“丞相,这……这还有别的可能么?”
淮禹不紧不慢,“听闻这魔梓焰在玄鸳声望很高,虽然火气大了些,倒也没发生过什么滥杀无辜的行为。”
薛一双手扣在了胸前,感叹道:“哎呀丞相,这玄鸳都被结界封了一千年了,他有没有乱杀人我们又怎么知道。”
“看玄鸳目前严阵以待的千万魔兵,和祥和安宁的百姓就知道了。”宵烈接话道。
薛一听到是宵烈发话了,便适当压低了些声音,眼珠子转了转,而后道:“可元帅,这次他可不是滥杀无辜,对他而言这仙冥上上下下可都是灭了他全族的仇人啊!”
淮禹来回踱了几步,好似想到了什么,遍道“那些仙兵究竟是怎么死的,对于我们而言并不重要,不过我倒很奇怪,启啸元帅,居然没有被他第一个杀掉,我的探子跟我说,魔梓焰使用烈心剑跟他交战了很久。”
薛一闻言一拍大腿,“对啊!我也想问啊!这魔梓焰应该很启啸元帅恨得牙痒痒才对啊!要知道他的命,可就是败在启啸手下的,而且启啸还当着他的面把他那最器重的军师给杀了,要不是最后一刻灵生玉奇迹般地附回了那军师的体内,那女子早就来我地鬼报道了!”
说到这里薛一眉头皱了皱,自顾自地继续道:“那军师叫什么来着了……哦对对,叶鸳,也就是后面闯到我们这来找人的那个叶刺,天山的那个什么右护法,那个女子不容小觑,元帅还记不记得当时飞狼将军只不过伤了她之手,魔梓焰就嚷嚷着要杀来地府取咱们的锢魂石呢!”
宵烈闻言笑道:“呵呵薛一你还提醒了我,我都忘了我们都还欠他一条命呢。”
薛一一听慌了神,身体一哆嗦,忙道:“元帅,您说那魔梓焰会不会真的杀过来啊?”
“他原先不就是在杀过来的路上被启啸给堵住的么?”宵烈笑道,那笑容仍然从容,透不出一丝害怕和担心。
薛一听着又是一愣,心脏不禁突然狂跳起来,心想着如今可难办了,这战神启啸如今可没了施辰剑,就算有,魔梓焰也不可能再次上当,而仙冥目前损兵又折将,自身难保,希望得到他们的支援更是彻底无望了;而反观地鬼,自楠贤儿死后,十八殿将军只剩十七个,最主要的是,鬼王都死了,如今还有谁能操控神器,对抗魔梓焰呢?这万一真给那魔头闯入了骇泱池,那自己可不就彻底歇菜了么……
薛一这一惊一乍全写在脸上,淮禹不禁有些想笑,不过他倒也没笑出声来,而是休整了下表情,开口安慰道:“没事,有元帅在呢。”说着朝宵烈示意了一下,眼神中充满着信任。
薛一见状立刻咧嘴陪笑,连道:“是是,那是自然,有元帅在那魔梓焰铁定杀不进来,想当年五万年修为的媛姬手持天山王仗,都不是咱们元帅的对手,更何况他一个区区小孩。若不是元帅您当年在闭关,晚到一步,那媛姬怕是七生门都进不来!哈哈!”
宵烈闻言没有答话,仅是微微一笑,以示回应。
但此时此刻,淮禹心中的镇定从容绝对不是来自宵烈,而是来自能操纵幽王珠,轻松集齐万千魂魄的蔚殃。
即便是煌垒死了,但地鬼目前毕竟还有蔚殃,淮禹这么想着,而蔚殃毕竟才是地鬼十八殿的真正统帅。
这个女子跟魔梓焰一样,从头到尾都不能以一般的生灵视之,因她根本不是亡灵,很显然她的那颗锢魂石是假的。但她不是亡灵并不可怕,可怕就可怕在她居然有能力造出一颗骗过所有人的锢魂石,这其中,还包括鬼才之眼,鬼术阁阁主史一帆。
但即便有蔚殃,淮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地鬼这次能够守住镇国神器。毕竟如今的魔梓焰吸了那么多仙冥亡灵的精气和魂魄,这功力不比之前强个百倍那是不可能的,何况他身体里还有神器……
原先那赤生生在众人面前消失的灵生玉,该不会……又回到他身体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