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袁术的怒火
中平五年(公元一八八年),十二月二十三。
扬州。丹阳。宛陵。
太守府饮宴厅,身为主人的周尚主位正中跪坐。
在客位右手依次坐着周尚的弟弟前甘陵相周崇,从泰山煤矿赎出后无颜回洛阳的虎贲将军袁术及部将俞涉。
左边坐着大司农周忠的大儿子周晖,洛阳令周异的儿子周瑜及周尚的儿子。
“今日小年,我这里可比往年热闹多了,来,满饮此樽!”
心情愉悦的周尚第三次举杯邀饮。
“周府君,朝廷已罢免陶应小儿的卫将军及济南侯爵位,等陈仓之围一解,会立即讨伐陶氏,府君当提早下手,博得各方声望!”
昨日接到袁逢书信的袁术,已知悉了袁氏对付陶氏的筹谋,立即加紧了对周崇、周尚的游说,鼓动其对丹阳陶氏族人下手。
“袁将军说得对,尚弟,一旦朝廷对逆贼陶应用兵,再动手就有些迟了!”
虽然查抄周崇的是华歆,但周崇始终认为是陶应授意,自然也就将仇恨记在了陶应头上。
“嗯?”
默默观望着袁术的周瑜,听了袁术、周崇鼓动周尚的言辞,眉头微微一蹙,不动神色地望向周尚,看他如何应对。
“对付陶氏不可操之过急,当依朝廷节奏行进,若提早打草惊蛇,恐坏了朝廷部署!”
已知晓袁术遭遇的周尚,瞥了一眼肌肉强健、肤色黝黑的袁术,脸上露出一抹不以为然的神色,委婉地拒绝了二人的蛊惑。
“叔父所言甚是!”
见周尚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袁术、周崇的鼓动,周瑜眉头顿时舒展,立即出声附和。
“丹阳虽是陶氏的根基所在,但族人皆碌碌无为,覆灭反掌间耳;而陶谦、陶应父子身在徐州、兖州,手中握有重兵,一旦无人掣肘,仓促发难,必引其兴兵报复!”
与丹阳陶氏隔郡而据的庐江周氏,自然知道陶谦的发迹史,而且丹阳沟壑纵横,穷山恶水,丹阳人不仅好战,更没有一个好脾气的,这也是周尚不敢轻易动手的原因。
“小儿多嘴!”
袁术瞥了一眼坏他好事的周瑜,眸子里一抹厌恶与恼怒一闪而逝。
“来来来,不谈国事,袁某敬周府君一樽!”
为了掩饰尴尬与恼怒,强作镇定的袁术举杯朝周尚邀饮。
“今日乃小年,本该是家宴,袁某就不叨扰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一杯无滋无味的酒水下肚,袁术搁下酒樽,带着俞涉离席大步而去。
“我送送袁将军!”
面色不虞的袁术走了,心中同样不满的周崇也起身,匆匆跟在袁术身后而去。
……
袁术与俞涉一出了太守府,立即放慢了脚步,胯下脸的袁术不时留意身后。
“哼!”
看到周崇匆匆追来,袁术嘴角微咧,眸子里一抹狡诈的冷笑闪过。
“周相,你能忍受陶应小儿之辱,我袁术不能忍;你周氏怕陶氏,我袁氏不怕!”
心中不住冷笑的袁术,注视着脸色同样阴郁的周崇,装出一副义愤难平的样子。
“只要我对陶氏发难,一心要惩治陶氏的天子必然会再次重用我,我袁术回洛阳指日可待!”
袁术的刺激与引诱,让周崇眼前顿时一亮。
“袁将军,你说该如何做?”
周崇不仅因临阵脱逃丢了甘陵相,还被华歆抄了家,这让他在庐江周氏低了一头,甚至成了庐江的笑柄,周崇亟需一雪前耻、东山再起。
“很简单,杀光丹阳陶氏族人,挖掘陶氏祖坟,挫骨扬灰,断其根基!”
“嘶……”
————
兖州。刺史府。
“这老狐狸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盯着远去的袁隗背影,目光微缩的刘岱喃喃自语。
“若刘使君也如刘景升一般迁为州牧,收回泰山郡职权倒也不难!”
陪侍一旁的兖州别驾王彧慢悠悠地点了刘岱一句。
“嘶!”
王彧的话,让豁然大悟的刘岱倒吸一口冷气。
“这袁次阳想让本使对陶应动手?”
看到王彧点头,刘岱的脸色慢慢冷了下来。
“这袁氏也太看得起我刘岱了!”
虽然灵帝免了陶应的卫将军、济南侯,但刘岱只不过是一州的刺史,他连任命一个县令的权利都没有,更别说对付一郡太守了。
况且,泰山郡屯兵数万,比兖州一州的兵马还多,刘岱没能力与陶应对抗。
“动兵肯定不行,但也不可不动!”
胸有成竹的王彧一捋胡须,给脸色阴沉的刘岱出主意。
“前些时日袁氏为了救回被陶应扣押的袁术,送去了二百万石粮食,那可都是兖州之粮,使君可向陶应借粮一百万石,以救济兖州境内流民!”
王彧口中所谓的借,在刘岱耳中听到的是敲诈。
“太毒了!”
神色复杂的刘岱,望着神情自若的王彧,感到浑身一阵发冷。
王彧所谓救济流民之说,无非是以大义来压陶应,让标榜爱民、惜民的陶应不得不拿出这一百万石粮食,即便真以讹来的粮食救济流民,流民也不会感激陶应。
最关键的,刘岱也应付了袁氏,让袁氏欠刘岱一个人情。
“王别驾,你说兖州能改刺史为州牧吗?”
一改对袁隗不满的刘岱,目光灼灼地注视着王彧。
“北有青州、冀州,南有豫州,处在中心的兖州,也理应升刺史为州牧!”
虽然兖州几乎都是袁氏的门生故吏,但王彧对心存幻想的刘岱没泼冷水。
“好,就这么干!”
得到王彧的肯定答复,已心花怒放的刘岱立即采纳了对付陶应的策略。
“王别驾,就再辛苦你一趟,前往奉高,面见陶应借粮!”
上回护送青州刺史赵琰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王彧,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刘岱的泰山之行。
……
“袁次阳,为了你的承诺,王某就再深入虎穴一回!”
望着刘岱的身影消失在刺史府大门,盯着空荡荡门首上高悬的刺史部匾额,王彧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贪婪的光芒。
“奉高令?也不错!”
————
豫州。鲁国。相府。
如今的鲁国相陈逸,可谓意气风发,不仅每日高朋满座,而且时时可以高谈阔论,吟诗作对,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文举兄,恐怕以后得称呼你为孔北海了!”
放下手中的酒杯,陈逸一一从蔡邕、阮瑀、杜夔、徐干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孔融身上。
“呵呵,若是过去,融或许会趋之若鹜,但是现在没那心思了!”
面对陈逸的打趣,孔融一脸平淡。
前几日接到新任青州牧刘表的征辟文书,孔融内心曾动了一下,很快就又打消了念头。
孔融虽然醉心于学问,但也能看出刘表的用心,自然不会让刘表当枪使,给便宜弟子陶应添堵。
再说,自从受了陶应的蛊惑,与做官相比,孔融对出任大学副校长及师范学院院长更感兴趣。
“伯喈先生,最近可有心得,说出来助助酒兴!”
不愿想走下坡路的陶应之事,孔融立即将目光转向心情郁郁的蔡邕。
虽然孔融整整小了蔡邕二十岁,但二人相处毫无隔阂,说话也很随意。
“伯喈先生这两日是在补着《汉书》吗?”
听了孔融的话,十八岁的徐干眼前一亮,期待地望向蔡邕。
“伯喈师似乎这两日心情很不佳呀!”
阮瑀两次登门找蔡邕父女论琴,可都吃了闭门羹,心中很是奇怪。
“嘿嘿,伯喈先生现在哪有心思弹琴做学问,女婿都快要上门了,是在为嫁女而愁啊!”
打趣孔融不成,陈逸又将目标对准了蔡邕。
“咦,重光要来迎亲?为何我这个老师没收到消息?”
孔融一怔,很是不满地瞪着自被陶应拉了壮丁之后,几乎天天泡在一起的蔡邕,发出疑问。
“也不对啊,重光连加冠礼都没行,怎能先娶亲!”
陶应当初在鲁国时,人前人后喊蔡邕为岳丈,蔡邕也听之任之,让孔融误以为蔡邕要将蔡琰嫁给陶应。
但孔融同样也清楚,陶应的加冠礼打算在年节时搞,甚至要与徐州大商贾糜氏结亲。
“呃,不是重光,是河东卫氏卫仲道!”
见孔融弄错了,陈逸立即纠正了一句。
“哦,不是重光啊,可惜了!”
既释然又惋惜的孔融,望着蔡邕摇摇头。
“卫氏又非河东三望,怎比得上我弟子重光……”
“哼,我蔡邕嫁女,跟陶老二有何干系?”
心情本来就不佳,孔融又在伤口上撒盐,年愈五十五六的蔡邕立即爆发了,扔下手中的酒樽,气呼呼地起身出了陈逸的相府,朝安置的新家行去。
“嘶!”
“陶老二?”
“看来伯喈先生心有不甘啊!”
等蔡邕一离去,面面相觑的众人立即明白了蔡邕的心思。
“嘿嘿,除非重光抢亲,蔡伯喈干不出悔婚之事来!”
听了陈逸的话,众人皆沉默不语。
不论是孔圣后人孔融,还是名声鹊起的阮瑀、徐干,以他们的身份,绝不会劝蔡邕悔婚另嫁,也不会纵容陶应去抢亲。
……
“叮叮咚咚……”
离开相府,蔡邕拖着沉重的腿脚还未到在鲁国安置的新家,远远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的屡屡琴声,悠悠扬扬,一种哀怨情韵令人回肠荡气。
“陶老二,是你乱了昭姬的心啊!”
听着如泣如诉的清越琴声,心情凌乱的蔡邕迟迟迈不动腿脚。
其实,蔡邕很清楚,女儿蔡琰乱了心,他蔡邕何尝不是也乱了心。
“病恹恹的卫仲道自然比不上文治武功皆佳的陶老二啊!”
一想起蔡琰强颜欢笑的样子,琴曲中蕴含的伤感与不甘,蔡邕心一横,立即转身,再次朝陈逸的相府而去。
“陶老二,事情是你惹的,你必须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