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兄长上楼后,封雨希起身朝千语坐近了一点,压低声问:“妈,真的让他们解除婚约啊?这才订婚没几天,传出去的话……”
千语明白女儿的考量,无奈地皱着眉头:“以你哥的性子,这件事肯定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何况,这是萨拉主动提出的,她那么喜欢你哥,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不会主动提分手。”
而既然提了,就说明是三思之后的决定。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这样……”联想最近发生的一切,封雨希也emo了。
有钱就有错吗?
他们不偷不抢,这么多年几代人兢兢业业地耕耘,才有了如今的地位财富。
无论是公司还是家族,都一直致力于慈善事业,承担社会道义,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可好人换不回好报,反倒成了人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人们都仇视有钱人?
就因为错的人是弱势群体,就可以不分青红皂白,不管事实真相?
这世上许多事没有道理可言,她只能暗暗警醒自己:以后无论做什么都要低调再低调,不授人以柄,不愧对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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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天,宫家陪着萨拉又去了警局几趟。
每次都有媒体记者跟所谓的网红在警局外蹲守,全程直播。
第二次没看到封轩宇陪同时,便有人开始猜测——两人是不是“婚变”了。
很快,各种流言蜚语就传开了。
封轩宇在家里沉闷了几天,当得知两人解除婚约的事已经瞒不住了,很果断地发布了声明。
“靠!这男人真没种!这种时候悔婚,太下头了!”
“封家百年基业啊,不会毁在这一代手里吧?他父母可是恩爱夫妻的典范,他居然这么没品。”
“恩爱个屁啊!有网友考古挖出来,当年他父亲也是个渣男,他妈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复婚了,两人还经常秀恩爱,呸!”
“有钱人哪懂什么情情爱爱,一切都为了利益!要是那个混血儿坐牢,肯定对他们家有影响啦!撇清关系也无可厚非!”
难得,有一两个脑子清楚地,说句公道话。
“你们一个个都是诸葛亮吗?具体情况怎样都不知道,就在这里胡说八道。再说了,人家悔不悔婚,是人家自己的事,跟你们有半毛钱关系?一个个咸吃萝卜淡操心。”
可惜这么一两条清醒的发言,很快就被喷子淹没了,说他们是封家买来洗白的。
封轩宇面无表情地翻看着这些骂人的评论,心无波澜。
封轩宙这几天陪着大哥,见状上前把他手机夺了下来,“别看了,都是帮垃圾,满嘴喷粪。”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没人关注人命不人命了。
每天跟吃饭一样来骂骂街,已经成了很多键盘侠的“日行一善”。
封轩宇从小早熟,经历丰富,心理承受能力也强。
抛开这些破事,他照样该做什么做什么,而且比以前更刻苦,更勤奋。
另一边,萨拉在提供了一系列证据,且有名律师加持的帮助下,最终将这个案子定性为民事案件。
王家人一开始死活不同意,又打算找媒体闹大。
可律师跟他们说,定性为民事案件才可能拿到更多赔偿,如果坐牢的话,他们可能拿不到很多赔偿,这家人顿时犹豫了。
但一开口,居然要五百万,说两条人命五百万,一点都不贵。
封轩宇虽然没有陪伴萨拉,但他一直默默关注着整个案件。
这些日子,他又派人去了王语嫣老家,仔细打探了许多王家的情况。
这一打听便知,王家老太太早就得了绝症,王父不肯为老母亲治疗,还天天诅咒自己亲娘,盼着老人家早死。
而王语嫣出事,正好给了他们一个契机——一个让老人家死得有价值的契机。
于是才有了后面那出“碰瓷”的戏码。
但这些都只是猜测,并无白纸黑字的实际证据,并不足以提交警方做为自证。
可明着来不行,还可以暗着来。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论玩阴的,他也不输阵。
封轩宇暗中邀请了不少自媒体人和网红,轮番去挖王家人的过往,发在各个短视频平台上。
短短几天,大量词条占据热度排行榜。
什么虐待继女,重男轻女,吃人血馒头,老太太自杀式碰瓷……
很快舆论开始倒向,王家人也被网友订在了耻辱柱上,出门都如过街老鼠一般。
王家人自食恶果,尝到了被人肉、被网暴的滋味。
很快,他们便扛不住了,主动表示愿意降低赔偿标准,想着早点息事宁人,拿钱回老家作罢。
从五百万开始周旋,最后宫家表示只愿意出八十万。
“八十万太少了,一套房子都买不到。”王父还在试图争取,心里想着最低一百万。
宫家这边都没人出面,全程委托律师办理。
“八十万在你们老家县城,足够买一套房了。”律师可不惯着他们。
“那……那之前……他们说负担我们的养老费,每月每个人七百块钱……”王家人舔着脸又提起旧话,丝毫不觉得自己无耻到极点。
“之前是这么说的,可你们不同意,现在也作罢。就八十万慰问金,你们同意就签字,这件事便到此为止。”
王家人再三犹豫,最后想到儿子在学校都人人喊打了,打电话跟他们大发脾气——只好一叹息签了字。
轰轰烈烈闹了半个多月的悲剧,终于落下帷幕。
此时,距离新年只剩十天。
城中到处都洋溢着新年即将到来的喜悦,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可萨拉的世界,却再也没了光亮。
虽然事情已经结束,可网上对她的谩骂诅咒依然没有停止。
有些垃圾就像魔障一样,根本不管事实真相如何,就每天定时定点地来骂。
她所有私人账号全都关闭了,可只要上网,大数据依然会给她推相关词条。
手机号码也被泄露,她只要一开机,就能看到无数垃圾信息,无数未接的陌生号码。
有时候半夜睡得好好地,会忽然幻听,感觉手机还在响,吓得她猛然坐起身。
贝蒂这些日子一直陪着女儿,凌晨时分察觉到床垫一颤,她顺势睁眼,果然,女儿已经惊坐起身。
“萨拉,又做噩梦了?没事的,妈妈在,妈妈一直陪着你。”贝蒂起身揽住女儿,将她抱着轻哄。
萨拉满头冷汗,抱着妈妈低声呜咽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梦到轩宇哥……梦到他被好多人追杀,他把我藏起来,自己去引开那些人……后来,后来就跳下了悬崖……然后手机突然响了,我猛地惊醒,才发现是做梦……可是拿起手机,轩宇哥跟我说,他要走了,永远地走了……”
梦中梦。
她已经分不清到底哪一层梦才是现实。
贝蒂心疼女儿,不住地轻哄:“你若是真想他,就去找他吧,哪怕解除婚约,你们也可以做朋友的。”
“不……不行……”她无措地摇着头,“不行,也不能……不能……”
她不能再去打扰轩宇哥的生活了。
可是,她真的好想好想轩宇哥啊……
————
这些日子,同样夜夜难眠的还有封轩宇。
知道萨拉没事了,不用坐牢,他松了一口气。
跟宫叔通过电话,虽然宫叔说萨拉很好,在家里有人陪着,可他听得出,宫叔语态疲惫,忧心忡忡。
果然,没过几日,他从网上看到消息。
有无良媒体悄悄跟踪着他们,拍到贝蒂阿姨带着萨拉去看心理医生的画面。
网暴的威力众所皆知,每年都有不少人或直接或间接地死于网暴。
他担心萨拉精神出问题,再三思量,还是决定去宫家一趟。
宫北泽去公司了,贝蒂将他迎进屋,说萨拉正在休息,他便坐在客厅等候。
宫汐颜跟宫少宸已经放寒假了,都在家里呆着。
因为近期发生的这些事,他们现在也不愿出门,不想找朋友同学玩,害怕他们好奇打探的眼神。
看到封轩宇,宫汐颜过来坐下,一脸天真无邪地问:“轩宇哥哥,你真的要跟我姐分开吗?”
封轩宇淡淡笑了笑,温和地道:“我们只是不做夫妻,还是好朋友的,你看我这不过来看望你姐姐吗?”
“哎……我姐也不知怎么了,她明明就那么喜欢你,可她都不许我们任何人提起你了。”
封轩宇面本还强撑笑颜的脸,一听这话顿时僵硬了。
都不许家人提起他?
是恨还是怕?
“她不让提,你们不要提就是了,多陪陪她,跟她说些开心的事。”心伤之后,封轩宇又像是没听到这话一般,温和地叮嘱。
“嗯,我知道。听我爸爸妈妈说,我姐去看了医生,她得了抑郁症,妈妈好像提到……要送我姐去国外,等过完年就走。”
封轩宇脸色微愕,一是震惊萨拉得了抑郁症,二是她要去国外。
沉默了会儿,他才艰难晦涩地开口:“你姐去哪里,你知道吗?”
“应该是去外婆家那边吧,妈妈陪她一起,我跟弟弟还是在国内。”宫汐颜说完,好奇地问,“轩宇哥哥,你也想去吗?”
封轩宇还没回答,贝蒂下楼走过来,“轩宇,萨拉醒了,我跟他说你来了,你上去跟她聊聊吧。”
其实女儿不想见的。
贝蒂劝她还是见见,过完年就要出国了,以后很长时间想见都见不到了。
临走前,好好道个别,也是体面。
封轩宇心头沉甸甸地难受。
他以为就算分开,也能生活在一个地方,能时而看见她,知道她过得很好——那也不错。
可现在她要走了。
“好,我上去看看。”看书喇
推开卧室门,里面一片昏暗。
外面明明是朗朗晴日,可由于窗帘紧闭,房间里没有一丝光亮。
不过,等眼睛适应了光线,还是能看清屋里的一切。
封轩宇的心重重一沉,在门口停留了下,才往里迈步。
“萨拉……”他低哑开口,轻声温柔地问,“我把窗帘打开一点,好不好?”
他想起宫汐颜的话,知道萨拉患了抑郁症,可能是畏光,所以没说完全打开,只说“打开一点”。
可萨拉还是拒绝了,“不要……就这样,这样挺好的。”
黑暗让她觉得很安全,觉得这样就没人看见她,没人伤害她了。
而一旦暴露,那些疯狂辱骂的声音就像利箭一样飞驰而来。
“好,那就这样,我把门开着可以吗?”
“嗯……”这次,床上的女孩儿微微点头。
封轩宇走到床边,将沙发椅挪近一些,靠在床侧。
他坐下,细细看着女孩儿的脸。
萨拉明显回避,低声喏喏地说:“我现在的样子很丑,你不要盯着看了……”
这也是她不想拉开窗帘的原因。
纵然分开了,她也希望自己留给轩宇哥的形象是从前精致漂亮的样子。
而不是现在形容枯槁,面目憔悴的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