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将秦芹搂在怀里,她的身体仍然是柔软温热的。
那一刻她似乎是恢复了一丝神智,空洞的瞳孔中绽放出了一丝光彩,可这光彩还是飞快的消散了。
我是医生,我心里很明白,秦芹已经没救了,我紧紧的抱着她嚎啕大哭,可她的身体却越来越凉。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听到了一声尖叫,然后就听到有人跌跌撞撞的向楼下冲去。
有人发现我了。
我心中一惊,强迫自己冷静。
情况对我非常不利,这里只有我和秦芹,秦芹被活生生的剖开肚子,取走了胎儿,而我,则是一个可以主刀的妇产科医生!
我突然发现,我根本无法解释清楚!
李浩也好,秦芹也好,我实际上对他们的背景一无所知,我不知道李浩究竟是干什么的,不知道他家住在哪里,我甚至不敢确定他的名字和外貌,都是不是真的!
更何况,我还收了他不少钱,帮着他做了不少违法的事。
我心中一阵阵发寒,脑子里只剩下了唯一一个念头:我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我决不能搅到这件事里去,否则,一切就全完了。
什么财富、地位和权力?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我匆匆检查了一下秦芹的伤口,她的肚子和子宫上的开口被切得很大,李浩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留下她的性命!
他真的做到了,这些女人在他的眼里,只是工具而已,工具用完了,自然就可以随意抛弃了,或许不仅仅是女人,除他之外的一切人,在他看来说不定都是工具。
我心中升起浓浓的寒意,我赶紧起身向外跑去。
出门的那一刹那,我的心仿佛撕裂了般疼痛,可我不敢回头,我不敢再去看秦芹,不敢再去面对这个我深爱过,朝思暮想过的女人。
我跑下楼,此时,不远处已经响起了喧哗声,好像有很多人正在往这边赶,应该是之前那个发现我的人叫来了人。
好在我为了能安安静静的看着秦芹的窗口,对她楼下这一片十分熟悉,知道好几个可以藏身的地方。
我浑身都是血,如果这个样子走出去,一定会被人当作是凶手,还好我想起我的旅行包还在之前藏身的地方,包里有换洗衣服。
我离开过道,冲进草丛中,以此来隐藏我鞋子上沾的血迹。
我找到了我的包,脱下外衣,擦干身上的血迹,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和鞋子,翻过小区围墙,离开了那个地方。
万幸的是,我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人,而且还在附近找到了一个公共厕所,我冲进公共厕所,仔细的洗掉了手上和身上残留的血迹。
从公共厕所走出来后,我听到了警笛的声音,我当时被吓得腿都软了,几乎走不动路。
我在马路边站了好久,这才恢复了走路的能力。
我茫然的在路上走着,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我就这样在路上走了一整夜,等到我回过神来抬起头时,才发现我又回到了火车站。
我心中突然升起一丝侥幸。
我去了外地旅游,下车后立即就去了秦芹楼下,没人知道我回来过!与此同时,我虽然不了解秦芹的底细,但同样也没人知道我与秦芹的关系,除了李浩。
我想,李浩只要不被抓,他肯定也不会说我经常会去帮秦芹做检查,更何况我当时在现场这回事,李浩应该并不知道。
也许,公安查不到我头上来的,只要我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或许还能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去。
想到这里,我随便买了张马上发车的火车票,坐上了离开宝安县的火车。
火车一直在往前开,长长的铁轨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在火车上,我慢慢冷静了下来,当恐惧稍微消散后,愧疚又充满了我整个内心。
我难道真的就这么跑了么?这对得起我深爱的秦芹么?
我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两个画面,弹琴的秦芹,和倒在血泊中的秦芹,我心中的内疚和惊恐,都快把我折磨疯了。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下的火车,我如同行尸走肉般在陌生的地方过了三四天,我也不知道这三四天我是怎么过来的。
我反复挣扎着,但实在无法说服自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决定去投案自首。
做出这个决定后,我心里居然轻松了好多,我买了回宝安县的火车票,踏上了回家的旅程,一路上,我都紧紧的抱着我的旅行包,那里面还装着血衣。
可是,当我往宝安县公安局大门走去时,我又犹豫了。
我明白,无论我能不能帮秦芹申冤,我的整个人生,注定是要毁掉的了,或许在前方等着我的,还有更大的恐怖。
就在我犹豫不决时,我居然看到李浩和一个穿公安制服的人从宝安县公安局走了出来。我吓坏了,赶紧躲到了墙角。
我偷偷向外张望,可当我看清楚那个穿公安制服的人时,我差点扭头就跑。
这个穿公安制服的人我也认识,他正李浩的朋友之一,他也在外面养了两个情人,我不但跟他一起吃过饭,还帮他的情人们看过病。
这个发现让我五雷轰顶!
我突然感觉,我如果真跑去投案自首,很可能就不仅仅是前途尽毁那么简单了,说不定他们还真会把这件事扣到我头上!
于是,我又抱着旅行包跑掉了,想找家旅店先住下来,等搞清楚究竟什么情况再说。可是,更恐怖的事很快就发生了,我停下来后,一扭头,居然在电线杆上看到了我的通缉令。
通缉令上说,我非法帮助他人生产,导致他人死亡,已畏罪潜逃!
我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心里也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跑!我得赶紧跑!先跑了再说,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想办法翻案。
我看了看通缉令上的日期,已经发出去三天了,他们的动作真快!
我这才意识到,说不定这群人一开始,就想把这件事栽到我头上,只不过他们没想到,我因为爱上了秦芹,失魂落魄之下突然去了外地旅游,这样一来,他们原来的计划就执行不了了。
可是谁又能想到,阴差阳错之下,我居然自己一头扎进了深渊!
通缉令已经挂了三天了,肯定有不少人看到了,我不敢坐车,只能认准一个方向,一直向前走去。
我不知道我走了多久,走了多远,我只是一直走到筋疲力尽,再也无法挪动分毫时,这才停了下来。
我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捂着脸痛哭,我不知道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办,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我实在是太累了,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却又被人推醒了。
我当时心里一惊,下意识就想逃跑,可推醒我的那人却在问我,要不要找份活干。
我立刻放弃了逃跑的想法,睁开眼观察了一下,这才发现我躲的地方已经变得非常热闹,有不少农民工正蹲在附近,等待着有人给他们活儿干。
我反应了过来,经历了这一连串打击,以及这么多天颠沛流离的生活,我早已顾不上自己的形象了,我现在看起来,很可能与这里找活干的农民工没什么区别了。
我意识到这或许是个机会,于是我便点了点头,表示我需要一份活干,于是那人便让我跟着他走了。
就这样,我用另一个名字,另一个身份,开启了另一种生活。还好我是农村出生的,苦活累活我干过不少,我很快便适应了这个新身份。
安顿下来后,我并没有放弃投案自首的想法,这个想法还越来越坚定。
两个月后,我终于又鼓起勇气来到了宝安县公安局,可这一次,也让我彻底死了心。
我在宝安县公安局大厅的告示栏里看到了两个人,他们两个都是警长,是模范,是先进分子。
可我知道,这两个人都是李浩的朋友!
一时间,我心如死灰!
我知道,只要这两个人还在,我最好永远沉默下去,于是我彻底放弃了投案自首的想法,回来继续用另一个身份生活了下去。
我不敢在一个地方长待,经常换地方,换工作,只要听到警车的声音,我的心就会扑扑直跳。
我这一躲就是10年!
后来,宝安县变成了深海市,我再也没见过李浩,可他那两个朋友却一直在步步高升,他们先是成了深海市公安局的警长,后来还都成了局长。
我不是没想过去外地投案,可是十年的底层生活,让我听到了,看到了太多冤屈,太多的官官相护,他们那些人想弄死我,就像是踩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谁会相信我呢?我只不过是一个潜逃了十年的杀人犯,而他们,则是立功无数的公安局局长!
我想凭着一己之力扳倒他们,太难了。
84年时,我又遇到了一次危机,从那个时候开始,国家开始颁发、使用身份证了,我如果弄不到一个合法的身份,哪怕想继续现有的生活,恐怕也要越来越难了。
好在我在底层生活,结识了不少黑道人物,这些人三天两头会受伤,我看不下去时,也会动手帮他们治疗,慢慢的,我在这些人中间也有了一些名气。
有一次,我帮一个大哥接好了手筋,他很感激,问我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我随口说了句,如果他真的想帮我,就想办法帮我搞个身份证,不是那种假的,要能查得到的。
大哥当时什么也没说,只是管我要了张证件照,一周后,他还真帮我搞来了一张身份证,并且还附带了一个户口本。
我本来以为这些都是假的,可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用了一次身份证,我这才发现,大哥给我搞的身份证,居然是真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我当时的心情,无法形容!
后来我就加入了大哥的帮派,成了他们的专职大夫,可好景不长,大哥在一次帮派内斗中被人砍死了。
好在我跟大哥的这段日子,救了不少人,名气也更大了,他们没有找我的麻烦,只是把我赶出了帮派,于是,我索性也不跟谁混了,自己开了这家黑诊所,一直干到现在。
这就是我全部的故事了,我已经都说出来了,都说出来了……”
余大夫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停止了讲述,陷入了呆滞之中。
病房中沉默得可怕。
“不对!你还没有说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为什么?为什么你看到我的通缉令后会怕成这样?告诉我,为什么?!”
安小海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仿佛来自九幽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