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鳞!”
刘重九立时瞪大了眼,不顾三七二十一,用力推开金八两,将那还在发着金光的茶杯给抢在手中,也顾不得金光扎眼,那是眯着眼看了又看,还凑到鼻端闻了闻,半晌才回头瞪向裴赫,
“这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
锦衣卫遍寻沿海各地,寻回来的东西倒是有几样,都说是龙鳞,可经他们辨别都只是海中巨兽的骨骼或是鳞片,没有一个能似这个一般遇水则涨,金光闪闪。
裴赫冷着一张脸半点不露端倪,
“这东西的来处不能说,师父、师叔你们便说这东西可用否?”
“能用!能用!自然是能用的,这东西都不能用,这世便再没有人能制出仙人露了!”
金八两在一旁抢着应道,裴赫点头,
“如此甚好,那我离京之后便请师父与师叔费心了!”
刘重九甚是激动道,
“放心!放心!若不是将那仙人露弄出来,师叔我把脑袋扭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刘重九自然是心绪难平,他自多年前中了那活毒到如今,是深受其苦,他是做梦都想将这玩意儿从自己身上除去,前头好不易寻着那奚红燕,拿到药方,以为终于见得一线曙光,却是遍寻不到那龙鳞,复又被打回原形,刘重九几乎都要以为这毒是要随着自己一生了,却没想到峰回路转,这……这……这重生的机会又在眼前了!
当真是人生大起大落,无可预料啊!
“这东西……你到底是从哪里寻来的,为何我便寻不着呢!”
刘重九激动的拉着裴赫的手问道,裴赫一翻白眼,
“师叔,早说了,不能说,你只管想法子将东西弄出来就成了……”
顿了顿又道,
“师父,东西即是我出的,这仙人露制成之后我分走一半,可是合理?”
金八两看了刘重九一眼点头道,
“这个自然……”
若是没有这龙鳞,他们二人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制不出来仙人露,分给裴赫一半倒也理所当然。
这厢二人又是旁敲侧击的打听龙鳞的来路,无奈裴赫就是咬死了不松口,二人是怎么问都问不出所以然来,二人无奈只得作罢,裴赫将东西交给了二人,便打算拍屁股走人,金八两留了刘重九在那处小心翼翼的察看龙鳞,自己却是追出来拉了徒弟,正色道,
“臭小子,你同为师说实话,这东西你是不是早攥在手里了?”
裴赫闻言微一踌躇,旋即点了点头,金八两见状恨声道,
“你这臭小子,即是有这东西为何不早拿出来,早些制出仙人露,也好解了你师叔的毒啊!”
裴赫听了却是冷冷一笑,没有搭话,冲着金八两拱手道,
“一切拜托师父了!”
说罢转身离去,金八两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由暗暗心惊,
“这小子的心当真是个冰块儿做的,刘重九再怎么说也是做了他这么久的师叔,眼见得他身受毒苦却是一点儿不为所动,这回若不是他要离京,要将安安托付给我们照顾,说不得他照样还会将东西攥在手里不肯拿出来……”
想到这处不由又暗自庆幸,
“这亏得有安安丫头在,这小子总算还留了一丝人气,若是没有安安……”
依这小子的冷酷心性,高超医术和那聪明的脑袋,放在江湖上说不得便会成一个大魔头,放在朝廷上多半会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权臣,若是专攻医道,只怕杀的人比救的人多!
金八两暗自感慨自家收了一个怪物徒弟,裴赫却是已经回转家中,武馨安见他回来便笑道,
“今儿怎得这么早便回来了,衙门里无事了么?”
裴赫笑应道,
“怎会无事,即是都做不完,便索性不做了!”
武馨安点头笑道,
“说的对,自家的身子还是要自家爱惜,左右只有那些俸禄,累死了也不见多一文,何必拼命!”
裴赫听了哑然失笑,
“安安说的总是极对!”
武馨安笑着抬头看了看天色,却是拉了裴赫的手道,
“今儿我不想在家里用饭,我们到外头寻个酒楼吃酒,好不好?”
这时辰出门,到了酒楼正好天黑,吃酒闲聊正好!
即是她提议,裴赫自然是无不应允,当下小夫妻二人换了衣裳,便骑了马出门,武馨安问裴赫,
“太白楼的酒菜好是好,只吃多了难免会腻,不如我们另挑一家?”
裴赫想了想道,
“长安街的鹤鸣轩菜色很是不错,酒……也不错!”
“好!”
武馨安点头,二人便打马去了鹤鸣轩,即是在长安街上又是出名的酒楼,自然是高朋满座,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武馨安使了双倍的银子,得了一个二楼的包房,夫妻二人上去,点了此处拿手的好菜,又叫了一小坛剑南烧春,小二的这厢将酒菜一一端上,二人凭窗对坐,端杯对饮。
裴赫夹了一块兰溪火肉放进武馨安的碗里,
“此处的兰溪火肉最是正宗,你且尝一尝……”
武馨安夹起来吃了一口,感觉甘香味美,嚼劲十足,便笑道,
“倒是佐酒的佳品……”
说罢就着酒吃了一口,裴赫笑着又夹了一块肉放入武馨安碗中,
“你试试看这肉如何?”
武馨安先看了看这肉,却是肥瘦相间,四分瘦六分肥,放入口中嚼了几嚼,感觉肥美异常,却是并不油腻,又自己夹了一块吃了,啧巴了几下滋味,
“这是甚么肉,比猪肉细,比牛肉鲜,没有羊肉的膻味儿……”
裴赫神秘一笑,
“若是说出来,你只怕会吓一跳!”
武馨安闻言嗤笑满不在乎道,
“即是都成了盘中肉了,又如此味美,除了人肉,便无甚好吓一跳的!”
它又不会从盘子里跳起来咬我!
裴赫笑道,
“若是人肉那岂不是成了黑店了,不是人肉……乃是那鼠肉!”
武馨安一听果然半分不怕反而甚是惊奇道,
“鼠肉竟是这般好吃么,为何不见人们食用?”
若是鼠肉可以吃,那穷人家也不必花钱买肉吃了,自家掏一掏墙角的鼠洞不就有肉吃了?
裴赫听了便笑道,
“自然不是寻常人家,家里的鼠肉,那种在阴暗的地沟里穿行的老鼠不但不能吃,还会传播疾病,万万食不得,这种乃是黄鼠,毛黄肉厚,这鹤鸣轩的鼠肉乃是从大同、宣府那一带运来的,也唯有那二处的黄鼠才有如此美味,前些年有人故意作势,竟是将一只黄鼠炒到了千两银子一只……”
“原来如此……”
武馨安也为他夹了一块,想了想又问道,
“即是这黄鼠肉好吃,又价格如此之高,为何没有人养殖,若是大量的养殖,再供应各大酒楼,岂不是一桩好买卖?”
左右这些畜生不都是跟猪一般么,从野外抓来驯养成肥肥胖胖的样子,多多的产出肉来,人们吃肉用皮,半点儿都不放过。
裴赫想了想哑然一笑,
“安安这问题我却是没法子回答了,许是养殖不得法,又或是这东西根本养不活,又或是没人想过,反正这样一盘子蒸黄鼠肉,在这鹤鸣轩中便要价一五十文钱,正是因着黄鼠肉稀少所至……”
武馨安闻言眼珠子一转,
“这买卖若是当真做起来,倒是有利可图!”
裴赫见着她大眼睛滴溜溜打转的精明样儿,只觉得莫名的可爱,便笑着冲她一拱手道,
“夫人于商贾一道之上,倒真有那不韦之才,万三之能,以夫人的本事,我们家以后家财万贯那是指日可待,以后我便靠着夫人养活了!”
武馨安闻言哈哈大笑,拍着胸脯应道,
“放心,包在我身上!”
话说,我们家现下离着万贯也不远了嘛!
小夫妻二人在这处连吃酒边耍着花枪,武馨安目光扫过楼下热闹的街市,却是突然见着一个熟人,
“咦……那不是上官妹妹么?”
裴赫闻听神色一冷,转头瞧向下面,果然见得上官婷抱着一个大包袱,正一面肩头耸动,一面沿着街边向楼下走来,看那样儿应是在哭泣,想是受了人的欺负,武馨安最是见不得这些,忙起身道,
“这是怎么了……我去瞧瞧!”
裴赫自那日知晓了上官婷的心思,便对这女子心生不喜,今日里小夫妻好不易得闲出来吃酒聊天,正在快活处,偏偏遇上了这么一个不识趣的,不由心头更是不悦,伸手按了武馨安道,
“此时她这模样,你下去只怕反倒不好!”
武馨安闻言一想,
“上官婷性子高傲,极好脸面,我这么出去,她说不得反要尴尬难堪……”
想到这处便又缓缓坐了下来,
“可是……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她离开吧……”
这都天黑了,又这京师的街面上鱼龙混杂,她一个独身的女子若是再不寻个落脚的地方,再晚些怕要有危险了!
裴赫见状眉头皱了起来,只可惜今儿他们小夫妻出门为了自在,却是一个下人都没带,若是不然倒是能让人护送了上官婷回去,看来……今儿晚上这顿酒怕是要泡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