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宛渊听着属下的汇报。
“谢小姐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属下低眉顺眼地逐字逐句复述着李叔叔的话。
张宛渊闭上了双眼。
几息后,他平静地睁开,起身轻轻将博古架摆放的那些瓶子、摆件一个一个推了下去,没有用什么力气,缓缓地,但没有丝毫的犹豫。
各种质地破碎的声音在屋内响了十数下,他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克制自己,但喉间依旧有血腥气翻涌。他端起茶杯喝茶,却是只有红色涌入茶水中,随后他面不改色,像是以往喝过茶那般用帕子拭了拭嘴角。
“收拾干净。”
“是。”
那属下连忙招呼了几个人,进来利索地将这些碎瓷片收走,又叫人摆上新的赏玩之物。
张宛渊一下、一下磨墨,眼神空洞,嘴角的弧度微扬,像是个被抽走灵魂的傀儡一般。他给京城中的十皇子写了一封信,交给属下,“你们应该有办法将这信送到十皇子手上吧?”
“是。”
......
谢家,书房。
“祖母,您又打算劝我了?”
谢澜慈爱地摸摸她的脑袋,“你是祖母的宝贝疙瘩,祖母舍不得和你说一句重话。但是,姜氏只是个贱侍,他的身契也在你父亲手上,而他的奴籍也登记在册。没有三书六礼,你怎么说他是你夫郎呢?”
谢和雍惊,怎么还有这回事?她当时好像是昏迷中,确实没有参与婚姻过程。除了最后一步,前面的她似乎都是躺在床榻上,哦不,最后也是......
“聘书、礼书、迎书都没有,则名不正;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也没有做全,则言不顺。不曾拜天地、不曾扣高堂,不曾昭告亲朋,无筵席无祝福,怎算得成亲?”谢澜也是煞费苦心了。
“你可知贱侍的贱体现在何处?”谢澜意味深长地说,“说得不好听,其实是奴才。便是随意发卖了、寻个由头处死了,也是可以的。”
“你知道,家中长辈心疼你,可以任你闹。可你的这份心意,敌不过你们之间的重重障碍。”
谢和雍抿唇,“那祖母,如何能叫你们,能叫咱们全家都喜欢姜容呢?”
“哈哈哈,这你怎么能问祖母呢?这恰是你要面对的困难啊!”谢澜点点她的额头,“祖母可以告诉你,我如何能喜欢姜容,帮你除去他的奴籍!其他人,你就要自己想法子了!”
“如何?”谢和雍紧盯着谢澜。
谢澜慢慢悠悠说出了她的条件,“祖母有一心愿,希望你科考中榜——”
“你明白了吗?”
“如果你科考中榜,我就替姜容脱了奴籍,并且不反对你的意愿,同意他做你的夫郎。”
谢和雍略一思索,就答应了,“好!一言为定。”
谢澜高深莫测地一笑。
科考要面临的是无尽的烦闷与枯燥,饱受多重折磨。凭她家宁儿那点耐性,根本都坐不住一刻钟,别提还要背书温习了。如此,想必没多久,她就会放弃了。
当然,若是这姜氏有本事哄得宁儿读书考功名,那可是大功一件!她或许还真会欣赏此子的手段,也堪堪称得上是贤婿一枚。
谢和雍兴奋地跑去跟姜容说了这个好消息。
姜容有些失笑。
老夫人倒是英明,想出这个法子,里外她都不亏。可她算漏了一点,她的宝贝孙女根本就不是不肯读书,而是根本不想要劳什子的功名利禄。即便她考上了,怕也不会做官入仕......
“我明白了!让他们喜欢你的法子,关窍在我身上!就是叫他们看到,和你一起,可以促进我更好。”谢和雍沉吟一会儿,“祖母一直希望我读书考取功名,所以她叫你劝学。那么其他人呢?”
姜容看她眼珠转的滴溜溜的,险些笑出声来,“夫人慢慢想,我相信夫人定能解决掉这些事情的。我也会努力的。”
谢和雍点头,热情高涨:勇敢宁宁,不怕困难!
“喏。”姜容打开一旁不大不小的盒子,“这是给老太君的礼物。”
谢和雍往盒子里瞧,嘿!这不是水晶吗?
“任子秋说了,这是水玉,又名菩萨石。整一块晶莹剔透,雕成如今这佛像,老太君应该会喜欢。”姜容说着。陈老太君多次替他说话、解围,如今这场面,也只有他没跳出来指责,虽然这水玉佛像花了不少银子,但也算值得。
“祖父脾性最是和善不过,他又一心礼佛,自然是会喜欢的。”
姜容又道,“我还替谢荣准备了一块长命锁!”
“谢荣?”谢和雍忽地想起来了,那是谢之萱的女儿,“也不知道萱舅舅到底去哪了,女儿还在这儿,他却是生死未卜。”
姜容顿了顿,想到繁楼这里头的一团污糟,恐怕谢之萱早遇害了。他心情陡然沉重了下来。
说实在的,他不能理解先生为何要包庇繁楼,即便是为了繁楼能搜集情报,可也不该放任凶手逍遥法外!只是,先生说不是不报,时侯未到,叫他忍。
等下还是叫夏初去送吧,他实在无颜面见那个孩子。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姜容岔开话题,“夫人,书肆的事情可与主母商量了?”
谢和雍一拍脑门,“忘了。说起来,我那日去找母亲,结果她说八皇女来信,说叫我进京去相看议亲。这几日,怕是还得出发去一趟京城。”
一想到又得出远门,谢和雍叹了口气,总觉得这一年都跑在路上了。
“时间紧迫,我骑马前去。你可坐马车,在后头慢慢走,我叫云隐、云遮跟着你。”
姜容摇摇头,“夫人自去吧。我课业繁重,得多花些时间读书,再这么到处乱跑下去,先生怕是要辞了我这个不务正业的学生去!”
“......”有被内涵到。
谢和雍看了看他面色如常,问,“我都被皇子议亲了,你怎么不紧张?”
“噗嗤。”姜容笑着说,“夫人昔日推拒和顺王郡卿的好姻缘,想来再高一级的皇子怕也不会动恻隐之心。我做什么紧张?还不如多读本书。”
“今非昔比,我已不是吴下阿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