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在那里没有坐几分钟,便出去了,走出门口没几步,二妹听到了一声“喂——”。
她想,可能刚才他记起来自己手机没有带的时候,也是同样的心急如焚,生怕自己的事暴露了,也一定是恨不得一步到家来验证这件事,继而看到老婆安然地躺在沙发上午睡,总算是将信将疑地放下悬着的心,那么,在回复了那个女人的信息之后,内心也一定还有余波未平,理所当然地两个人要通过声音的交流来达到对彼此的抚慰。
二妹又对自己都吃了一惊,为什么在此时还能如此冷静地分析两个人的心境?自己到底对他有几分感情?!算了,随他去吧,终究,他也没有勇气向自己开口提出些什么吧!能够凑合到孩子上大学,到那时再说吧,现在,再如何折腾都是枉然,因为出不来结果的事,只会增加两个人的难堪,且在接下来的余生里,更加的难以面对彼此。
年轻的时候,听到“难得糊涂”这句话,总是觉得不大认可,知道了真相的事,为什么要装糊涂,大家有问题为什么不说清楚,还要装个糊涂敷衍过去,这不是她做人做事的原则。可是,如今到了自己的身上,实实在在要面对的时候,她才觉出“难得糊涂”这句话真的是生活的真理。撕开来,真相太过刺眼,合上去,当作什么也没看到,将秘密埋在一个人的心里,总好过两个人的尴尬。
换作明月,她一定是立刻要知道真相,并与对方当面对质,然后为了是非对错,必须迅速地不计后果的做出抉择,即便得不偿失,她也会那么做的;而自己呢,放不下的东西太多了,而且,自己的这份工作,所谓的铁饭碗,毕竟不能像明月一样拍拍屁股就能走人的,她绝没有那样的果敢,那样的不顾后果,非得把父母气死不可。所谓的真爱,并非不存在,而是只能保证当时当下的时间里,确实是真切的,谁也没有欺骗谁,可是,当那种感觉消失的时候,情感便淡了下去,那也一定是毫无办法的问题。更何况自己与丈夫之间这种平淡如一杯温热水的生活,有今天这样的一出,想来一点也不奇怪吧。
没有了更好的期冀,她只得尽量让自己往一种佛系的方向去思考,在思想的泥潭里能拯救自己的,往往都是自己本人。想不通,就会变得抑郁狂躁;看开了,就一定是云淡风清。
她原本计划等晚下班后,两个人好的谈一次,把话说开了,不吵不闹也不骂,更不去追究始末和责任,只是想把问题摊开来平静地谈一次,这个想法,在她后半天的时间里,也最终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因为没有意义!
一件事,如果做下去,改变不了现状,也没有半点意义,那么就不值得去做吧,她想。她无意于想要利用这样一个事件,以此来揪住丈夫所谓的小辫子,从此将他牢牢的攥在手心,让他见了自己矮半截,让他时刻记得他对不起他的老婆,心有愧疚,这样就有意思了么?说不定在原本平静的表面上,内心里还会对自己增添一份怨恨,那件事,早晚会成为他身心上的一道符咒,早晚,他也会想摆脱掉那个符咒——自己和这个家庭,来达到心灵的解脱。
如果说这件事,会成为一根刺,已然扎进自己的内心,就让它在此停驻吧,悄悄的。
后半天的时间,二妹下午只有两节课,她坐在办公桌前,除了批改作业以外,一句话都没有和任何人说,她需要时间来平复内心,来调整自己的状态。
一枚石子投向了湖心里,除了引起片刻的水纹,几分钟后,一切恢复如初,谁也不知道曾经那里落下了一颗石子,就连湖水自己都忽略了这件事,还有谁会怀疑湖心里进入过一块小石子呢,疼痛,也不过就那么一瞬罢了,她承受得起。
她以为自己真的完全的调整好了自己,她认为自己彻底遗忘,至少是淡忘了这件事,然后像过去一样,投入到自己的忙碌中。但是,情绪这东西就像是一个调皮的小怪兽,一旦住进了心里,你永远不要太高估自己对它的控制能力。
夫妻俩安然地度过了两个星期,导火索是儿子打来电话,让二妹给他买他要的辅导书籍,要的挺急的,还在电话里抱怨说,前一阵子就打电话跟爸爸说过了,还催过他一次,爸爸怎么老是记不住,搞得都耽误他了。
二妹一听,心头一股无名火便涌了上来,但她没有对儿子说其他的话,只说今晚就给他买好寄过去。儿子的事,多数情况下是和丈夫商量的,这一次,他竟然连续忘记两次,心思用到哪里去了,自然不言而喻。
她今天比丈夫晚下一节课,等到下课的十分钟时间,她回去了一趟,因为她中午叮嘱他回去的时候把米饭先煮上,晚上她要给孩子们批改周记,她批改周记的时候会给每一篇周记写上一些批语,需要花一些时间。
等到她回去一看,丈夫并没有煮上米饭,仍然沉迷在他的手机上,二妹的气不打一处来,一边淘着米一边拉下来脸说:“你就是这样的人,对自己老婆和孩子的事,从来不放心上,倒是别人的事,上心得很,真是人家的活儿就是不累啊!”
丈夫很茫然地抬起头,淡漠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什么事需要我放在心上了,我没有做到的?什么叫人家的活儿不累?我又帮哪个的忙了?你一回来就像吃了炸药似的干嘛?”
二妹的手停住了,因为一向木讷的丈夫竟然开始对自己发出了这样一连串的质问,这是她未预料到的事。
她心里的气已经憋了多日,“怎么啦?我说的不对吗,哪句话冤枉你了?儿子让你买书,跟你说了几次啦?你买了吗?我让你先煮上米饭,你煮了吗?成天抱着个手机,那手机比你老婆孩子父母上人还亲呢?!”
“二妹!你在扯什么东西?你怎么说话呢?儿子的书忘记买,不是我忙得忘记了么,多大的事啊,你叫什么东西啊?不要无理取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