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是下午四点半出发,照例的要在上海兜一圈,再接上各处提前约好了要搭车的乘客。车子缓缓地驶出了停车场,旁边不远处是虹桥机场,许多人都扬起头,从车窗里看不远处的楼顶上行驶的飞机,这种近距离的接触,让他们感到非常的好奇,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坐一次飞机,也算是一种可望不可及的事物,因此而感到有些奇妙。
夕阳的余辉,透过玻璃映射在明月的脸上,她有些睁不开眼,眯缝着眼睛看向低处的街道,道旁的树木和商铺的广告牌,悠悠地往后倒退着,她的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有的时候,她真的想与这个城市一刀两断,连告别也不想有,可是,真的能断个干净?答案自然是没有答案的,因为女儿还在那个家里,亲情血脉,如何做到毫不挂心?!即便她活得再自我,也是不可能无牵无挂的。
“那飞机像是要碰到楼顶的样子。”梅香收回视线,笑着对女儿说。
明月迟疑了一下,然后回头看了母亲一眼:“嗯?阿妈,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那个飞机真大,飞得还那么低,就像在屋顶上。”
明月也笑了一下,“喔,是的呢,旁边就是机场,它要准备降落了,所以才飞得低,但也不会瞎飞的,肯定不会碰到的,你们只是从底下看,才会有这种错觉。妈,你要想坐啊,什么时候我们可以体验一回,直接从上海飞去合肥,然后转个车回家也是一样的。”
“我不想坐哦,飞机有什么好坐的,看着那么高还怕人呢,再说那东西不着地,哪里有这个车子稳当。”
明月知道母亲是舍不得钱,才故意那样说的。
“那没事的,有机会感受一次,又不是让你经常坐,不要紧的。”
“没事干!飞机票不要钱啊,坐那东西干么事呢,又不是好远,这车子几个小时也就到了。”
明月打了个哈欠,梅香看了看她,“你瞌睡啦?”
明月摇摇头,“这才几点啊,我不困,好像有点不舒服的感觉。”
“你不晕车子吧?老是打哈欠想睡觉,可能还是有些晕车子。”
“以前晕,现在还好吧,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坐车子好像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那你不要说话了,眼睛闭一会子。”
明月又打了一个哈欠,点点头,擦了擦眼睛,然后用胳膊肘撑住脑袋,斜倚在窗边上。
到了昆山的时候,天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明月隐约的听着车子里的人七嘴八舌的说到昆山了,接着,车子便停了下来。
“这是昆山?”明月自言自语道。
“不晓得啊,大概是服务区吧,你可要上厕所啊?”梅香问道。
明月摇摇头,揉了揉眼睛,说:“不用了,我懒得动,你要去吗?”
“我不要去,你要是心里不舒服,来,吃几瓣桔子吧。”
明月蹙眉看了一眼母亲,她正在剥着一个大桔子,“我俩一人一半,吃点桔子,说不定就舒服了。”
明月勉强地接过母亲放在她手心的桔瓣,慵懒地送进了嘴里,咀嚼了一会儿,确实挺清凉的感觉,脑子似乎也清醒了不少。坐得久了,身体倦得很,她扭动了一下身子,又和母亲闲话了两句。
忽然心里一阵翻涌,“妈,我想吐!”
明月说着就起身离开座位,努力清醒着头脑,强打着精神,生怕自己摔倒了,她扶着座椅往车子下面跑,到了下面,极力压着心里的恶心,急忙问旁边的人洗手间在哪里,别人伸手给她一指,来不及说谢谢的话,直接冲向了里面。
过了好一会儿,她漱了漱口,这才慢慢地往门外走,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冬日的夜晚,冷得人瑟缩着身体,她清了清嗓子,大概是刚才呕吐的时候太用力,感觉喉咙里还有些不舒服,像是有个东西挡住了,看着三三两两走上车子的人们,她又怕车子开跑了,只得又往车子上走去。
“吐啦?”梅香关切地问道。
明月坐在了里面的座位上,然后说道:“我好像很久没有这样晕车子的情况了,可能昨晚没有睡好吧。”
“要不然,问司机要一片晕车药吧?还有好几个小时才能到家呢。”
“没事的,吐出来就好了,不想吃药,晕车药吃得人头昏脑胀的,以前吃过几次,一路上昏头耷脑的烦的不行,感觉像被人下了药,总也醒不过来似的。”
“那你把椅子往后放倒一些,靠在椅子睡觉吧,要不要喝点水?”
“嗯——算了吧,不想喝,我就这样睡一会儿,睡着就好了。”
一路上,明月都是昏昏沉沉的状态,车子驶向了下一个服务区,司机停车让所有人都下车,大家也都下去吃饭,明月一点胃口也没有,只是陪着母亲吃,梅香又舍不得花钱买盒饭,就着开水吃了自己带的几个鸡蛋,明月要给她买一份饭,她怎么也不让买,明月身体不舒服,也没有精力去争执,只得随便母亲自己了。
六个多小时的路程,明月感觉自己睡了总有七八觉,车子到了无为城,已经是半夜了,车子上的人下去了许多,明月整个人感觉有了点精神了,等车子再次启动后,她又半梦半醒着,一直睡到严家桥,全体要下车了,她才随着母亲下了车,拎出来自己的包袱。
梅香倒是清醒得很,从石涧那边开始,陆陆续续就有人下车子,她生怕别人拿错了袋子,将自己的行李给拿走了,所以,每次都睁大了眼睛盯着下面看。
一堆人站在路边上,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北风刮得并不很大,可是,即便一丝风没有,这种寒气也是透骨的凉。
“这还要等到几点啊?”有个妇女首先抱怨起来。
“这小车子到底什么时候来啊?冻死个人。”旁边一位附和道。
“就是啊!这师傅怎么把我们撂在这里也不管,赶么搞好送我们回去啊,瞌睡冲死啦。”一位小姑娘冷得直跺脚。
大家都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又冷又疲乏,好在是冬夜里,除了焦急,火气倒并没有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