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真正能够救赎自己的人,只有自己本身。旁人,除了能作为一个倾诉的对象,在本质上是毫无作用的,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浪费口水挨个儿打电话,然后一遍又一遍地交待自己的事情,还得反复应付每个人的安慰或劝说,最难过的时刻已经过去了,我现在不再需要安慰;最艰难的时候,也有你陪着我度过去了,劝说也早已无济于事,那么,我为什么还要打那些无谓的电话呢,只会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不断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
梅香点点头,小女儿果然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她分析得不无道理,确实也没有什么用,到时候,自己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对他们几个说说这个事就好了。
放弃家产,放弃孩子的抚养权,净身出户,明月的离婚手续办理得非常顺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大家断了个干净,手续办好后,明月提出要带孩子出去玩半天,小童默默地点了头,没有说一句话。
一段关系,靠一纸婚书维系到今天,实在是可笑;当这个本子更换了之后,他们之间没有争吵,也没有什么怨言,只是像一个认识很久的普通朋友,如果没有孩子的纽带,甚至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明月在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笑手里的这个薄薄的小本子,在未换之前,一字之差而已,差一点承载了自己的一生;也是笑自己的这段所谓的婚姻,是的,仅仅作为一段人生每个阶段中的一个环节——婚姻,除此,什么也谈不上。
上天给她送来一位天使,除了这个美好,似乎一切都再次回到了结婚前的自己,当然,不同的还有,她不再对婚姻生活持有美好的幻想或者憧憬,她只想一个人安静地过到老;好不容易从婚姻的琐碎里走出来,她不想再去迎合任何人,也不想为了习惯任何人,而忍耐和改变自己的习惯,更不愿意与任何人尝试磨合第二次。她并没有心如止水的感叹,有的只是,想要一份平静而单纯又随意一点的生活方式。
带孩子玩了一个下午,将孩子送回家后,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雨,明月又笑着对自己摇摇头,一个人在街头淋着细雨,有些微的凉意,她想,这不是拍电视剧,老天爷又何必还来应景呢。这样的剧目,可能每一天都在不同的地方上演,没什么值得细细品味的,更没有必要将自己内心的负面,去无限放大。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自己也不过是亿万不起眼的尘埃中的一粒,实在不必要再如青春期那样伤春悲秋,活在当下,不辜负每一个现在就足够了。一个人背着个大包,迎着冰凉的小雨,额前的刘海,往后拂了拂,骑着车子去了她母亲的住处。
梅香已经与房东协商好了,再加两百块,让女儿住进来,老太太倒是爽气得很,很干脆的便答应了下来。当然,明月除了衣裳,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行李。
房东老太太到底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还是问了明月几个问题,明月只得与她简单八卦了一回,她知道,今天不一次和老太太说明白,她之后都会反复被试探的,与其如此,还不如一次说明白。
明月上班本来就不是特别忙,准点下班后,还帮着母亲做饭烧菜,梅香到家也能吃个现成的热饭菜。而且,母女俩晚上又可以一起加工笔帽,梅香一直强调她自己来就可以,不让明月帮她,明月却说自己这一回想要尝试母亲的作息时间,看看日子有什么不同,还说生命就是不断体验的过程,她只是想要尽情体验一回。
于是,母女俩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日子过得倒也自在。到了个把月后的一天,梅香建议说离婚的事,还是早点告诉她阿爸,以及哥哥和姐姐们,虽说他们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作为家人,他们有这个知情权。
这回,明月没有再反对,一方面,一切都已成定局,随便他们给出什么意见,都不再重要,也引不起任何的烦恼;另一方面,明月自从与母亲住在一起,性子也变得平和沉稳了许多,不再像过去那样,特别容易因为一点小事而激动,从前那种嫉恶如仇的脾气,如今变得云淡风轻的,仿佛看淡了许多人和事。每周末都准时带孩子出来玩一次,梅香为了不刺激到她,也尽量不与她提起过去的事,每天按部就班地起早贪黑的工作,闲话一些家乡的过往的事,明月听得倒是很有兴致,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流逝了。
芙蓉和二妹在电话那头,得到了明月已经离婚的事实,只是一味地叹息明月太任性,又说阿妈太娇纵她了,但是,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所以,只剩叹息了;清风知道了此事,只是问清楚了大概的矛盾点和一些导火索事件,然后只说了一句:如果实在过不下去,勉强一辈子也是没有意思的,随她自己吧。
富贵是反应最激烈的,这也是在梅香和明月的意料之中。
“这丫头就完全是你惯的啊,这么大的事,你们娘儿俩竟然瞒着一家人,就把一个婚给离了,这胆子得有多大啊!一分钱不要,小伢子也不要,这倒好,合着白白的嫁给人家几年?真!”
梅香知道他一定会埋怨自己,也知道他一定数落明月,故意轻描淡写道:
“外面离婚的也不是哪一家,她的日子要她自己过,过不下去,我们做上人的也不能一味地蛮来,以后好与不好,都是她自己承担,你不干涉,她就埋怨不到你啊,再者,她这个性子,是你劝就有用的么!”
“那也不能由着她自己胡来吧?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将来和哪个都合不来,难道就这么一个人活到老?你也要劝劝她,要改一改那个脾气了,不然,以后怎么办?”富贵说道。
“你也别说她,非要说她,就跟你一样——整头脑,说了也不会听的,你不也是一样的么,说到今天了,劝不进的,你还让我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