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没有精神,早上就不想动呀,哎哟,我这整个膀子都疼的来,亚饭(晚饭)都懒得烧了呀,昨天剩的一点米饭,忘记倒掉啦,今天就这么凑合吃了一顿。要是再有响动,我非得去问问清爽,到底哪能回事体呀?!”
梅香笑笑,劝道:“老奶奶,你也别生气了,要我说,昨天晚上肯定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要不然,人家半夜三更能不睡觉么,大概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你怎么今天就吃一顿呢,这空着胃也不好啊。”
老太太轻轻摇摇头:“说句不怕韩阿姨笑我的话啊。”然后,很调皮地一挤眼睛,“我今天睡了个大大的懒觉来——下午一点钟起床,怎么样?起来睁眼一看,十三点了呀,噢哟,我赶紧起床了呀,要不然倒真睡成十三点了呀,呵呵呵……”
梅香也被她逗笑了,上海话十三点本人骂人的话,这回老太太拿自己取笑,笑得梅香回身对她说:“老奶奶,越来越幽默了嘛!”
一个中老年,一个老年人,两个女人说说笑笑,那本来静默得死气沉沉的屋里,每天都像是阳光照在一片绿地上,终于有了鲜活的生气。
梅香已经下好了面条,滴了两滴从老家背来的麻油,麻油一入冒着热气的面条碗,阵阵香气直逼入胃里。
“韩阿姨,你们这自己家的香油就是不一样哦,香的来——”
“呵呵,是啊,碰碰香是吧,我今天下得有些多了,给你也盛一碗吧?”梅香问道。
老太太直摇手:“噢哟,不要,不要啦,我只是闻着香,我不要吃的。”
“不要紧的,盛半碗尝个味道,面条也不填饱,很快就消化了。”
“那也不要,我现在晚饭只吃七分饱,那电视里养生的节目天天在说呀,老年人晚饭不可以多吃的,对身体要不好的呀,我记得牢呢,不吃不吃,韩阿姨,你赶快吃吧,可怜辛苦一天了,就吃这点面条,你们啊,也真是不容易喔!”
梅香又笑了笑,一面吹了口热气,夹起来一束面条,向上提了提,再往嘴里一送。大概是有些烫,她的嘴里发出“滋滋”的声音,一面继续吸溜着咽了下去,抬头看看老太太正盯着她看。
“我说盛半碗给你尝尝,你又不愿意,怎么样,看我吃的你饿了吧?”梅香开始打趣她。
“哈哈,不是不是。”老太太兴致勃勃地仍然看着梅香,然后说:“我就是看你吃东西感觉特别的香呀,好像那么普通的一碗面,怎么在你那里吃的好像是山珍海味一样呀,韩阿姨啊,不是我说呀,你的精神头可真是好,倒退十几二十年,我也不如你呢,真是羡慕喔!”
梅香喝了一口面汤,鼻子上都沁出了几点汗珠子,笑着说:“老奶奶,你别这么说,那怎么能一样呢,我就是个苦做生活的农村人,没有精神头怎么干活啊?你是城里人,虽然不做苦生活,但是你就是现在这个年纪,也还是看得出来精神好着呢,只是现在你不做什么事了,每天也没有什么消耗的事,当然消化力就弱了些,所以才吃的不香,因为身体不缺东西,也就没有什么想要吸收的嘛。”
老太太哈哈一笑,不住点头,说:“是的呀,是的呀,这个倒是说得也有道理。行喽,我去屋里看电视啦,看一会儿也准备睡觉了,韩阿姨,你慢慢吃,吃好了,忙好了也早点休息啊。”
梅香说:“好的啊,那你回屋里吧,我这几口吃了也洗洗睡了。”
到了大约十点多左右,楼上那奇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可能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太好,梅香并没有被这个声音吵醒,但是,过了一会儿,客厅里搬东西的声音吵醒了梅香,尤其是老式的木地板发出的“嘎吱”声,梅香的脑子忽然整个儿清醒了,她静下心来又听了听,确实是自己住的这个客厅里的声音,老太太半夜不睡觉干嘛呢?她披上衣服下了床。
梅香拉开房门,只见老太太穿着睡衣,手里正拿着一根长竹竿,那是有时拖到楼下晒被子的竹竿,她正举起来对着房顶上捅。
“这个?老奶奶,你这是做什么呢?”梅香问道。
老太太朝上面捅了两下,然后气呼呼地说:“大晚上的,这天天不让人睡觉呀,你说这个怎么办?半夜了,我也不想上去找他家,到底搞啥呀,吵死人了呀。”
梅香忍不住笑道:“噢,所以你是拿这个竹竿子在警告他是吧?老奶奶,你还真可以,这个主意倒是好。我心想这半夜了,屋里怎么有动静呢,吓得我赶紧起来瞧瞧怎么回事。”
“是个呀!你听,上面现在没有响动了吧?!不警告他就不行呀,太不自觉了,他要是再这样。明天我非找他们家里去不可,或者我去找居委会,告他扰民呀。”
两个人正说着呢,刚刚停下来的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两个女人对视了一眼,梅香有点想要笑出来,又怕老太太生气,便憋着没有笑,假装皱了皱眉抱怨道:
“你说这人也真是的,就不说别人,他自己难道也不要睡觉的么,怎么老是在晚上敲呢,是有些奇怪啊,也不晓得是不是在墙上钉东西,按说钉东西也要不了这么长时间啊。”
“就是说呀,哎哟,真是气死人啦,这到底搞什么东西哪,唉,这竹竿子拿得我手都酸了呀,气死我啦。”
梅香赶紧接过竹竿子,将它又放回到墙角下面。
“别生气啦,半夜被吵得睡不着,还要生一肚子的气,这样对身体才最不好呢,你快回屋里去睡吧。”梅香劝慰着。
“哼!我今晚就不和他计较了。明天白天我一定要找居委会去,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老太太看了梅香一眼,放缓了语气说:“韩阿姨,你也快回屋里睡吧,你看我气糊涂了。把你也给吵醒了,你明天还有好多事要做的呀,快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