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妹怕母亲的情绪不好,自己到时候再说漏了嘴,到了半下午便回家去了。但是,梅香送她一起出来的时候,她又悄悄问最近清风有没有和家里联系,梅香看二妹的神情,便猜出来有问题,拉着二妹往后走了几步,压低了声音问:
“他是不是跟你说什么话啦?”
二妹往家门口的方向看了看,生怕阿爸走过来听了去,然后低低地说道:
“他好像缺钱用,问我借了两三回。第一次吧,要了五百,我心想,他可能是刚回来上班,没钱用了也正常;上个星期又向我借钱,还说过两天就还我,结果也没还,昨晚又向我借。”
“你没问他,他自己的工资呢?”
“问了,他说不够用啊,一会儿说孩子的生活费要给丈母家,一会儿说老婆要买什么东西,一会儿说自己没钱吃饭了,也不晓得他在搞些什么,所以,我问他有没有打电话回家。”
“没有,就过年前打了一个电话,后面家里的事也多,也没有人联系他,你阿爸也气他,就不给他打电话。”
“那你回去给他打个电话,好好问问他,到底在做什么事,怎么还养不活自己呢,要不行,就让他回来一趟,要是跟你阿爸说了,他是听风就是雨,那又得吵得人死骨头烂。”
“嗯,我回去再打吧,阿爸的性子,他俩就不能在一起,三句话不到就会吵起来的。”
梅香看着二妹的背影,自己一个站在那里左思右想,总是放不下心来,想回去让富贵帮着打电话给清风问问清楚吧,又怕他搞不清头绪又是一顿吵,只得自己憋在心里,可又想不出结果来。
发了一会子呆,刚转过屋角准备回家,云儿回来了,正巧碰上梅香。做婆婆的尽管心里对她有些看法,可到底是一家人了,笑着问她:
“云儿回来啦?”
云儿见了婆婆,一脸的苦相,可怜巴巴地说:
“妈,清风联系你了么?”
梅香心里一咯噔,还是微笑着说:“没有啊,怎么啦?”
“妈,我又联系不到他了,找不到他人,他也不接我电话,也不回信息,这个月的生活费也没给。我回来是想问问他打电话回家没有。”
“唉!”梅香叹口气,“你们俩有话好好的商量,不要总是争吵,他那个脾气也不好,你呢,好好的跟他说,他阿爸生他的气,我们也好些时间没给他打电话了。”
“妈,那你说这怎么办呀?总是三两天头的不理我,我也好好跟他说了,他不好好地跟我说话呀,我有什么办法嘛。”
云儿说着说着又开始擦眼泪,接着又说:“我妈让我去县里找他一趟,瞧瞧他到底在干么事呢,可是,我不想去。”
梅香想了想,笑着说:“那要不然就听你妈的话,去看看他也好,你晓得他上班的地方吧?我让他阿爸把地址写给你。”
“我晓得酒店的名字,让司机送我去可以的。”
梅香看看她这样,叫她进家去等一下,然后拉了富贵进房里,让他拿出来一千块钱给了云儿,说暂时补贴安安的生活费。虽说这个一个月三千的生活费,梅香的心里有很大的意见,可是能怎么办呢,想让儿子的日子过得太平,只能忍着这不合理的要求吧。她对云儿说:
“家里的现钱也不多,还要留着春上买化肥农药,就先给你这一点回去先用着,等清风发了工资再补上吧。”
云儿也并没有客气,接了钱,说自己明天上午坐车子去找清风。
清风本来是个爱干净整洁的人,现在的宿舍,床前的地上扔满了烟头,烟灰缸都快满了,他也懒得倒一次;衬衫是因为要上班,没办法才不得不两天洗一回,外套,能将就就将就,桌子上堆了一袋子零食,饿了就吃几口,晚上下班也不想正经吃个饭。
一向号称热情满溢的他,现在对生活是提不起半点劲头来,老板还是经常敲打他,说这个月空房率又在增长啦,让他要多上心多开发资源,清风也总是嘴上答应着,心里暗想:本来就没资源,让我给你开发个鬼啊。到了晚上,除了手机,他谁也不想搭理,包括云儿的电话,因为她的电话除了抱怨就是要钱,他已经烦得不行了,信用卡透支得被催了好几次,每天也不敢接陌生电话,在信用卡透支后,他还收到了好几条陌生的网贷短信,一半出于好奇心,一半出于自己确实也需要的心理,他点了链接,竟然可以借两万块,他瞄了一眼,每月要好几百的手续费,管不了了,先解决眼前再说吧,他借了三年的期限,还了信用卡上的一部分钱,又给云儿转了两千,可是,第二个月,云儿又来催债似的,他的工资已经不够还信用卡透支的了,没办法,只能利滚利、息滚息地借贷。
什么事业和家庭,什么明天和未来,今天能活着就不错了,他不愿意再往后想,想起来就脑壳疼,没有答案没有结果的事,想了能做什么?只要不想,今天还能开心地活着;但凡一想,又解决不了问题,还得自己面对问题,心里那个烦躁啊。上次在电话里没说几句,就和云儿吵了起来,自那之后将近半个月,他都不想接她的电话,更不想看她的信息,一直在埋怨他,烦透了。
如今想来结婚真是一件麻烦的事,没有了自由不说,也没有了经济自主权。想想从前那个潇洒的自己,事业上一帆风顺,每天精力值满血的状态,那才叫活着;现在呢,只能叫苟且偷生。
如何能改变?不知道。内心迷茫得一塌糊涂,只要不让自己动脑去思考这些问题,还能安静地待一会儿,否则,整个人就会陷入无尽的浮躁中。
看不到希望的日子,深陷在自己铸就的泥潭里,他恨不得自己能立刻、一秒自动消失在地球上,可是……他还有牵挂,是的,再烦也不可能完全的放下。他又猛吸了一口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