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报名上课,服装店里的工作,没办法再每天到点下班,还要提前坐车去学校,一周得请两个半天假,时间一长,老板的脸色就开始多云转阴,话里话外对明月有诸多的不满。
好在明月的脑子灵活,主动对老板提出来工资可以降低一百,上课的事绝不能耽误。老板见她为了学习进步,工资又主动的降了一点,自然也就不好再说话,毕竟都是乡里乡亲的,传到老家也不好听。
明月此时心里已经有了新的打算,卖服装本来就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得找一个朝九晚五的工作,自己这一年也不是白混的,在外面也算是见识了一点世面;她每次看到那个马路边的电线水泥柱子上贴的小广告:学习五笔打字,只要三百元,一个月包教包会;办公软件五百元,三个月保证能够独立操作。
明月动了心——光有学历也不行,她能做什么呢?文员?她连电脑都不会;就是外面的小门面里做个打字复印的,也还是需要会一点办公软件,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一个人不管做什么,必须得有一技之长,怪不得老话总说手艺人饿不死,不就是这个道理么。
学!必须学。要改变,就得彻底的,方方面面的调整,才能做彻底的改变。舍不得从口袋里往外掏钱,技能是不会主动往自己的脑子里钻的。
这回老板的脸色更差了,不仅仅是阴沉着,简直要滴出水来。因为明月每周末的晚上,要去学习打字和办公软件,对于老板的脸色,明月就只能先忍着,她明确知道自己不会在服装店里多久的,只要学好了打字,她想她会极快地离开此处,她不要这样一成不变的,日复一日都看不到任何希望的生活。
这一切都安排好了,她打了电话回家。电话里,她知道了清风去了深圳,她早就知道清风与云儿的事,可没想到清风竟然用情这样深,或者像阿妈说的他太冲动;富贵在电话机旁边数落她说话不算话,上次买化肥没有寄钱回家,明月当时就是随口一说,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只得在电话里解释自己报名考学历,又报名学习打字,由梅香转述后,富贵才没有再怪她。
同时,梅香告知她,二妹就在这两天要生了,让她给二妹也打个电话过去,小丫头成天来无影去无踪一般,这么久不给家里来电话,也不怕家里人惦记。明月笑着说自己太忙了,不说起早贪黑吧,也是太阳出山忙到太阳落山。
二妹确实在两天后生了一个男孩,两家都十分高兴,梅香忙着让富贵打电话给芙蓉,让她记得回来一趟。
芙蓉没日没夜地跑车子,买了一个BP机,方便与其他押车和司机联系,当然,让家里有事也可以呼叫总台,给她留言,她会回电话的。她收到阿爸的留言,也替二妹高兴,好不容易抽了空回来,先回家看了看自己家的两个孩子,见到了躺在床上的小穆,睡得像个死猪,芙蓉看了他一眼,转身就离开了家,往街上去买了些婴儿的小衣裳,又从家里捉了十只老母鸡带上。
到了二妹家里,死拉活拽的硬是给孩子的抱被里塞了二百块钱,二妹晓得小穆欠了一屁股的债,大姐不肯离婚,也拿她没有办法,如今她家的日子都不知道是如何的煎熬,几十万的欠债,别人也帮不上她的忙,所以死活不肯要她的礼钱,但是,芙蓉穷归穷,人情往来绝不肯躲着,且一点也不能亏了别人,二妹没有办法,只得收下了,如果不收下,大姐一定会生气。
梅香逮着空又悄悄问她一回,她在外面跑车子的情况,还有小穆到底改邪归正了没有。芙蓉对于自己的苦楚,半个字也不肯提,还安慰阿妈说:“车子上的事,再怎么辛苦,也比在家种田好多了,总是不用风里来雨里去,更不会被大太阳晒到。”
“说是这么说,搞车子要是不辛苦,哪里能赚那么多钱啊!你当我不懂啊,要不是起早摸黑的,你能瘦成这个样子么,那畜生呢?”提到小穆,梅香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不还是那个样子嘛,除了吃就是睡,他父母也管不了他,孩子他也不管,他现在就是破罐子破摔,反正就是不想好了。我反正也不说他,我也不理他,就当没有这个人。”芙蓉说得很平静。
“这个小伢子,我真是一点没有瞧出来是这样的人,当初瞧他长得也还不丑,人高马大的,说话也斯文得很,哪里晓得竟是这样的,你说这不也是命里带的么。”梅香叹息着。
“妈,你不晓得,我也是出去跑车子才听说了,外面哪个不晓得他小穆啊,你去一打听,名声响得很,不然,他能借到那么多钱么。不过,妈,如今我也不再那么相信你说的命了,过去我也总是觉得我就是命不好,可我现在不信这个邪,我就靠自己的一双手,我不相信这个家就搞不好了。”
“丫头哎,你不相信,可不就是苦了你么!”梅香想起来就难过。
“妈,今天就不说了,二妹孩子洗三的好日子,我们就不在这里提这些烦心的事,你放心吧,日子还是照常的过下去,但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你和阿爸都把心放宽啊。”
芙蓉说着话,拉着梅香的胳膊到了门外头,为了消除阿妈的忧虑,她悄悄对梅香伸出来两根指头。梅香不解其意,问道:“什么意思啊?”
“阿妈,我偷偷跟你说,你也不要对外讲,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已经还了二十万的债了,你们二老呢,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不要为我太操心,我心里都有数的。”芙蓉黑瘦的脸上露出一点自信。
“什么?二十万!唉,真是作孽啊,那畜生可晓得啊?”
芙蓉轻轻地摇摇头:“他晓得不晓得还要紧么,他心里不是没数的,他在外面欠的账到底有多少,他又不是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