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三个女人像三只母老虎一样瞅住了梅香,嘴巴一齐的劈里啪啦地骂着脏话,对骂到后来也听不清到底在骂些什么话了,像一群鸭子下了塘,只听见七嘴八舌的噪音。
梅香自然不甘示弱,那妇女和梅香的体型差不多,身量略比梅香矮了一点点,梅香懂得一对三意味着什么——今天这场架她是必输无疑,可今天这个架非打不可,富贵与芙蓉都在山上地里扯草,后面的邻居家也正好没有人在家,除了小霞和她的婆婆以外,没有一个能开架的人,而小霞怕事闹大,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回家了,梅香此时也注意不到这些,好在小霞的婆婆到底是个热心肠,绐终也没离开,站在中间劝说,可一个老太太终究没有起到效果。
既然这个架只能往前上,梅香也绝不肯轻易地吃了亏,她冲上前去,一把先将那妇女的头发攥在了五根手指里,另外一只手对着她的头和后脑勺不断地捶打;两个女儿也立刻地加入了这场私斗中,大女儿怕她妈吃亏,一边打梅香一边想要拉开梅香拽着她妈头发的手;另外一个女儿也一起在梅香的身后厮打;而梅香任由身上的拳头,抓住那妇女头发的一只手,死活也不肯松开,她已经完全的失去了理智,她只晓得她就是死,也不能松开她的这只抓着对方头发的手,另外一只胳膊因为不停地轮着拳头,已然像机器一样,快要到麻木的地步了,也实在累得不行了。
小霞的婆婆一边劝梅香松手,一边劝对方停止动手,梅香此时完全感觉不到,她死死挽住的头发里,还夹着一根手指头,那是小霞婆婆拉架时不小心被梅香一起抓住的无名指,老太太感觉自己的手指头快要被梅香拽断了,生疼的感觉,迫使她喊了数声“梅香,我的手,我的手啊!”梅香自己也确实手酸得坚持不了了,这才强行被掰开了;老太太又怕梅香吃大亏,急得大喊救人,可是附近没有人在家,老太太情急之下威胁对方说:“你们这样打下去,是一定会出人命的,到时候我瞧你们可能赔她一条命去!”
这场一对三的厮打才算是停止了,梅香身上的衣服也被撕破了,脖子上也全是抓痕,她感觉全身没有半点力气了,像要散了架似的。而那个妇女被梅香抓下来的一撮头发,是硬生生地被扯下来的,疼得不停地哼哼,头发被挽在手里的时候,她是没有半点招架之力的,也是梅香做了拼命的打算才使出的力气,两个女儿也累得瘫掉,扶着她们的妈往家里去,只剩一点骂人的力气了。
小霞婆婆的一只手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的无名指,疼得直皱眉,对梅香叹着气说:“丫头哎,我的手指快要断了啊。今天你明明晓得要吃亏的,她家三个人,你就一个人,怎么就是不能怂一下呢。”
梅香这才注意到小霞婆婆的手,说道:“这个架那是非打不可的,要我认怂,就是被打死了也不能认。老妈妈,你的手怎么样了?可是我拽的啊?”
“唉!可不是么,你一把挽住她的头发,我正好伸手准备拉开你们的,结果,你那个手一下子攥住了,死活也不肯放开啊,急得我也一点办法也没有。她三个人跟揪扯成一团子,我也动不开身子。”
“唉,今天真是对不住老妈妈了。”
“我倒是小事哦,过两天这手就没事了,只是你这个样子......可怎么好?头疼不疼?衣裳赶快换一下吧。”
“老妈妈,我是不会换的,我套一件衣裳去,我要直接去乡里找政府,三个打一个,好多年了,这一家子缠不清的东西,大队也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这一回,不吃馍馍蒸(争)口气,我是绝不会就这么饶了她们家的,必须要给个了断。”
明月和清风放学回来,家里的门是铜匠看住门——锁了,清风趴在门槛下面,伸手往拐角掏了掏——没有钥匙。
“哥,没有么?”
“什么也没有啊,奇怪得很,阿妈要是出去了,肯定留钥匙的。”
两个人坐在门前的石滚上,等了好一会子。芙蓉坐在牛背上,赶着羊回来了,将牛拴在牛棚里,又将羊锁在了后院的羊圈里,看见弟弟妹妹都坐在石滚上发呆,问道:“你两个坐在那里干么呢?像两个小孬子一样,怎么不进屋里去。”
“没钥匙啊,进什么屋啊。”清风吊儿郎当的。
“阿妈呢?”
“不晓得啊,反正不在家。”
芙蓉掏出钥匙打开了门,进家先做晚饭,清风和明月一起写作业。
到了傍晚,富贵也回来了,正在问孩子们什么情况,小霞的婆婆来了,跟富贵说了白天的事情,富贵又急着追去了乡里。到了晚上八点多,富贵才和梅香一起回来了,三个孩子瞧着阿妈的神情很不好,也不敢问。梅香洗了澡换好了衣裳,晚饭也没胃口吃,便早早地睡下了。
这一场架也不算白打了,第二天上午,大队里来了人,将两家一起叫去处理问题,据说在公社里,那妇女还嘴巴毛毛的耍泼,乡里领导拍了桌子发了火,她才消停了下来;她家的男人也不是多大本事的人,再怎么不讲理,到了乡里也就不敢胡搅蛮缠了。
梅香将这么多年的矛盾点具体地向乡里说明了情况,乡里问梅香对于这次打架的事要求什么赔偿?梅香表示什么赔偿也不要,打架是双方的事,只要没出人命,她没觉得自己多吃亏,但是,这个菜园子的事必须要处理。
经过协商,乡里同意了梅香的要求:菜园子地面上底下的一小截,必须用石头砌起来,上面无论他补多少次泥巴,梅香家也没有意见,要是他家没钱买石头,梅香家可以让人拖一车子来;菜园子四周的栅栏上,梅香家负责做一张尼龙网,防止鸡再飞进园子里去。乡里的人又叫来大队的人,说明天必须做纸下去,让两家家主按了手印算数,此事总算是做了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