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上午去对面村子,联系了采石厂,付了定金,下午便运来了几车石头。第三天地基打好了,又与瓦匠商议定日子,半个月后正式动工。
这一段日子,富贵将瓦、竹椽子、水泥、沙子、小石子、石灰、房梁上的木料,全部的预订好了。到了动工那天,瓦匠师傅只带了一个泥水工徒弟,富贵自己算一个小工,帮着递砖块、拎水泥和拌石灰;梅香带着孩子们做三顿饭,家里的家务忙好了,她也偶尔的插手帮忙,能省则省,这是她的生活原则。
盖房子是大事情,好在家里还有芙蓉帮着放牛羊,照料牲口,二妹的学习还是那么的优秀,奖状从老屋里摘下来,被梅香收了起来,说盖了新瓦屋再贴上。二妹却说道:“那都是以前的奖状了,还是就贴在后面的屋子里,等我得了新的奖状,再贴在新房子里。”
梅香听了很受用,心里暗暗夸奖二妹,嘴上却什么也没有表示,只是淡淡地说:“那也可以,就听你自己的安排。”
清风近来有了小小的变化,这是梅香没有留意到的。家里的杂事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没有心思管孩子们的小脑瓜里想什么,再说了,他们想什么重要么,给了他们吃饱穿暖的日子就已很不容易了。只有芙蓉有一天对梅香说起:“阿妈,阿弟现在好像长大了不少,不像以前那么调皮了,好像废话也不多了。”
“是吧,那不是好事么,长大一点了,是该懂事些。”梅香一边忙着手里的事,笑着说。
“不过,阿弟这忽然地不大调皮了,倒是有些不习惯了,也不晓得他成天想些什么。”芙蓉说。
“你管他想什么干么呢,小伢们不就是那样子,一会子笑一会子哭的,哪里有个准数。”梅香并没在意的样子。
房子盖了将近一个月,上梁这天挑了个好日子,初九。一大早上有个女人披着头发,手里端着一快砧板,又拿了一把菜刀,站在离梅香家不远的村子小路口上骂街,梅香听了半天才大概的听明白了,说是她家的园墙倒了几次,有人还不让她家男人补墙,说她怎么怎么的挨欺负了,颠倒是非的骂着脏话。她见梅香从后院出来,正要往新屋里去,她还要往前迎过来,梅香本来不想搭理那个泼妇,但是今天是她家上梁的好日子,她晓得有些不讲理的泼妇,根本不安好心,黑了心肠专门是为了坏人家的大事,会在大清早上不洗脸不刷牙,就是为了让人家的家里倒霉,触人家的霉头。此时,梅香不想理也不行了,她不能允许这泼妇跑进新屋去,要不然,说不准真的被她骂得倒了霉运,那时肠子悔青了也无用;梅香转身往后院去,拿了一把铁锹指着那泼妇说:“大清早的,你家是死了人还是绝了户,这样子的闹腾做什么,你要是今天敢到我新屋里来坏事,你可以试试瞧,我一铁锹就铲死你,你再往前一步试着瞧瞧,铲死你,我去做牢赔你的命,我今天就把一条命不算了!”
可能是梅香铁青着脸,也可能是梅香的话放得太狠毒,说得斩钉截铁的架势,像是要豁出去一切的样子,梅香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她,那泼妇到底也没有敢上前一步,又退回到路口继续的骂。
富贵带着孩子们出来,刚想要劝说梅香进屋去,梅香对他一瞪眼:“女人的事,你男人给我别插嘴!今天早上,哪个也别拉,哪一个打死了就哪一个拖回家,今天我要是怕了你,舍不得这条命,我就不是姓韩的。”
清风站在一边,看他阿妈的模样特别的凶悍,这是他从没有见过的样子,但是,他幼小的心里却觉得非常的解气,很是佩服他阿妈,觉得家里有阿妈在,什么也不用那么胆小往后退了。
梅香将铁锹把子往地上一戳,远远地指着她道:“给我滚回你家门口哭丧去,别在大路上现世吧,丢了你们老祖宗的脸,你个孬货,姑奶奶我今天没工夫跟你吵嘴,等我这房子忙好了,我再来跟你算今天这个账。”
那女人依旧在那里喋喋不休地号着丧,骂一句,便在砧板上砍一下,企图用这种方式诅咒梅香一家人,梅香也不想再搭理她,回屋里忙事情去了。
等木匠来了,富贵焚香,放了一挂炮仗,木匠在东,富贵在西,一起抬起上梁的柱子上了房,一切都顺风顺水的。
陆陆续续的亲戚和本村的邻居都放了炮仗来贺喜,梅香忙里忙外,房梁上挂满了送来的绸缎料子,大红的、粉色的、水红的,还有象征吉祥的百枝树的叶杆。
中午一共摆了三桌酒席,孩子们更是高兴坏了,梅香从黑色的围腰子里,抓出来两把糖果和几把花生,撒向了新屋门前的土地上,孩子们迅速地冲到前面,一个个蹲在地上抢,这时的孩子们也并不馋这一口吃的,就是图个热闹和高兴。
很快的三间瓦屋和一间独立的小厨房盖好了,三间瓦屋是老式的房顶,这样的结构到了夏天,家里也不会太闷热不透气,东西两边各一间睡觉的房间,中间是宽敞的堂屋;小厨房盖的平顶,一来考虑到可以在上面晒东西,比如芝麻、绿豆之类的,这样不会有泥灰和树叶子;二来到了夏天,晚上又可以睡在上面,毕竟小霞孩子曾经被狼叼走的事,太让人难忘了,到底睡在房顶上安全一些。
正房三间的走廊,顶上也是像厨房一样做成了平顶,连接着厨房顶,不同的是,厨房顶上是几块水泥板拼成的屋顶,而走廊顶是自己用水泥和钢筋混合成的,所以,走廊顶总是有些不平整,可是,这样做不就是为了省一点钱么。
盖好了四间屋子,还得让泥瓦匠在厨房里再垒一个灶台,这回早已不拉风箱了,灶台自然也跟着新式的走,里外各一个大锅台,中间是两个小吊罐,锅底下的空间也足够的大,还在水缸旁边做了一个长台子,方便放置脸盆、菜篮子和滴滴叭叭的东西,一切都是崭新的,唯独一样东西必须用旧的——筷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