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第二天早上照例的去了梅香的娘家报喜,得了信的梅香母亲,又忙忙的让梅香的二哥挑了一担东西送来,二哥仍然只吃了一顿饭,便急着要回去做事,梅香的母亲留下照顾月子。
这回小衣裳小抱被是都够穿够用了,小芙蓉已经长高了不少,穿不上的小衣裳正好过渡给二妹穿。
二妹的出生,没有受到家里多少的欢迎,可是,对于梅香来说,哪一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她的心头肉,小芙蓉也还小,各方面还是要靠梅香操心着,家里多多少少需要她烦神,虽然二妹她也心疼,可是就不如小芙蓉出生时那么重视,大家跟着小芙蓉后面二妹二妹的喊顺了嘴,起名字这个事也就耽搁下来了,一家子不管老小,又或是邻居来串门看孩子时,全都习惯着叫一声二妹,二妹便当作乳名了。
这个月子,她不像上一回那样没有东西吃,母亲送了十只鸡,两只老鹅,哥嫂们也都各家给了几百只鸡蛋,梅香自己今年又捉了四十只鸡,天可怜见的,全部都存活得很好,可梅香却舍不得真的要一天一只鸡的吃法。平时日子苦,她的胃口向来是极好的,加之二妹吸收她身上的母乳养分,一天一只鸡对她来说,也并不是吃不掉,但是她终究舍不得。
婆婆一辈子不能吃苦的人,自然是指望不上的。她母亲留下来料理她的月子,对女儿的饮食上必定敞开来让她吃喝。梅香思来想去,若说自己吃不下,以她母亲对她的了解,一定不会相信这话,反而还会数落她太不顾惜自己,倒不如实话实说:“妈,我这一二年的日子已经没有过去那么艰苦了,虽说现在有得吃了,可也不能太浪费了,家里的老母鸡还都指望着下蛋卖钱呢,吃得许多也就只能吸收那么些,不如这一只鸡还是分三天吃吧。”
她母亲瞧着女儿,心里叹息,嘴上还不好说,只是笑着说:“怪不得人家说好吃懒做是一生,勤勤恳恳累一生。你说你这日子稍微的好过一点了,做个月子却还是舍不得吃喝。一只鸡分三天,说起来也不算太少,可是,你哪一回不是悄悄的将鸡腿塞给了芙蓉呢,你在坐月子哎,真不是开玩笑的。”
梅香被母亲识破,有些难为情道:“小孩子家家的,看她眼巴巴地瞧着我吃鸡,哪里忍心不给她吃啊,平常又不舍得随便给她买零食吃,这不趁着月子里,也让她多补补营养嘛。”
“我晓得你是舍不得孩子,可也得当心自己的身子啊,月子里要吃不好,做不好月子,再落下病根,以后可要后悔一辈子的。这样吧,以后在你吃饭的时候,我把孩子带出去,那些脚头脚脑的,我单独给她拿去啃,也别叫孩子干看着你吃,到时候你又瞧着心里难过。”她母亲边说话边给二妹换尿布。
梅香听了她母亲这一番话,靠在床上点点头,“那我就听妈的话,孩子毕竟太小,她能懂什么呢,平常日子也苦,可不是得趁这个机会给她解解馋么。”
梅香等二妹换好了尿布,喂了她一回奶,又对她母亲说道:“妈,你在这里料理我也辛苦得很,毕竟年纪不饶人啊,炖鸡的时候,你多放一瓢水就是了,这样还能多一点汤出来,你自己喝两口,好歹也能补补身子。”
她母亲给二妹穿上了小衣裳,又将床上的灰袋子换了,说道:“你啊,就别操心我了。还是那句老话,好吃一个月子,懒惰一个月子,你就在这一个月子里做聋子和哑巴,万事别烦神,养好身体就中了,不然,要我来做什么的啊,不就是料理你们娘儿俩的么。”
自己就是一个操心的命,身边除了母亲以外,哪里有个替自己操心的人呢,万事不烦神,说得容易啊,她要是不烦神,那这个家只怕很快就会像过去一样不成样子。梅香当然明白母亲是心疼女儿,才会这样反复叮嘱她,与其抱怨太多的实话,让母亲担心自己,不如就顺着她的意听她的就是了。于是,笑笑说:“这个月子,我是什么事也不用考虑的,有妈在这里替我操心,我也可以享福一个月了,不过,你也自己注意些身体。”
她母亲也笑了,说:“你放心吧,我惜顾自己得很,我可不是那么想不透的人,要不然,你阿爷走得那么早,我要没有一个好身体,怎么拉扯你们兄弟姐妹这么多孩子啊!”
梅香出了月子,她母亲等到四十天后才回家去的。天气越来越热,晚上孩子热得闹腾着不睡觉,都是梅香一个人照顾,她只能抱到院子里来回走着晃着;有了二妹后,小芙蓉似乎比从前懂事了不少,以前每晚睡觉,都得梅香哄着拍一会儿才肯睡,大概因为母亲太久不在身边,她虽是个孩子,也是想要以这样撒娇的方式寻求一种安全感;自从二妹出生后,一个月子里,梅香基本没有多少精力放在她身上,小芙蓉晚上也渐渐习惯了自己睡,她会乖乖地爬到床上,看看二妹的小脸蛋,然后主动睡到另外一头去。富贵呢,这样的热天里,他总是在天黑以后,自己搬了凉床去院子里纳凉,再支起蚊帐,到了后半夜不仅不热,露水一下来,倒还要盖着被单才不感到凉。
其实,在农村的夏夜,人们露天里睡觉,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每一年的七八月里,酷暑难当啊,唯一能够缓解炎热的,只有各自手上的一把蒲扇,屋子里房门就算开着,还是一股子热气,堂屋的鸡笼里,几十只鸡也是非常的不安,都是因为太热了,一身的鸡毛,谁都嫌谁挨着自己,翅膀松垮着,也还是缓解不了屋里的闷热。各家各户都会将凉床抬到门外,有院子的睡院子里,没有院子的只能睡到大门外,有的人家还会互相串门,坐在凉床或者凳子上,摇着蒲扇说说闲话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