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门的邻居本来想要劝说梅香几句,可现在却选择沉默了。其实,外面的流言蜚语,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今天梅香那一巴掌打在了小萍子的脸上,实际上不仅是让小萍子闭上了嘴,更是震慑了邻居好奇的心,她打算上前劝说,顺便看看能不能套出一些眉目来,现在看到梅香这么厉害,只能勉强地笑了笑,悄无声息地从梅香家的后门回自己家去了。
梅香虽然打了小萍子,可她的内心也非常的过意不去,小萍子不欠她梅香一丝一毫,她就是年纪太轻了,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问题,只是单纯地替她姐姐来质问富贵。于是,梅香猜想小霞夫妻俩一定是在家争吵,又恰巧被小萍子知道了,小霞才会向她妹妹诉苦,如果不是这样,小萍子一个姑娘家绝不会上门来质问。
恨就恨吧!不管怎么样,也不能任由她在自己家里乱说话,传出去对两家人家都不好。梅香暗自这样考虑。
富贵早已低下头吃着饭,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他没有预料到梅香竟然会有这样泼辣的一面,这是他无论如何想象不出的。如果说过去,他对自己的行为并没有感到半点不妥当,那么今天,他是因为落在小霞妹妹脸上的那一巴掌,忽然对梅香生出几分陌生而又敬佩的心理。他不晓得梅香会不会找自己大吵大闹,至少也得骂自己一顿吧,但是,梅香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铁青了脸,端起饭碗平静地吃起饭来,这让富贵心里又生出许多的不安来。
小芙蓉自然还不懂事,小莲子正在给她喂饭吃,她只是看到妈妈不高兴,应该是生气了,她瞧着妈妈的样子,不敢靠过去撒娇,乖乖地吃着小莲子喂给她的饭;富贵的妈更是为了儿媳妇这突然的狠劲儿感到吃惊,对于儿子干的那些好事,她心里当然早就有数,可是,她老了,儿子也长大成家了,她管不动了,再说他是个大男人,做了也就做了,还能打他一顿不可么。只不过,梅香刚刚这个举动,让她心里不免有些发怵,她竟不晓得儿媳妇一向看着柔顺,竟然还会有这样一股子魄力。但是,立刻的,她又转了想法:原来她是这样厉害啊,看来过去的温顺贤惠都是装样子嘛,这样一想,我这儿子以后可是要吃亏了啊,哼!那倒也没什么可怕她的,我倒不信她敢像刚才那样打富贵。想到这里,老太太把头抬高了一些,下巴颏也仰起来几寸,又将脸上的表情调整到不卑不亢的程度,她很满意自己的机警——不能让儿媳妇在自己面前立了威,这往后的日子,她要是动不动这样动手,那可还了得!
富贵的妈抬头看看儿子,瞧!这小子到底还是没有多少出息,一个大男人,缩着脑袋吃饭做什么,她能有多凶啊,心里虚成那个样子,真是没出息的东西。老太太的脸,由开始的极平常的晴天直接的转为多云,她沉下脸来,将碗往前一推:“嗯,吃饱了!我说富贵啊,你怎么光顾着吃饭,也不知道吃些菜啊。”
富贵没有理会她的话,他觉得梅香既然没有开口说话,自己也就不便多搭理他妈妈的话,免得多生些枝节出来。
梅香一听这话就晓得这味道不正,马上咂摸出老太太的本意了,她一定是介意自己刚才气势汹汹的样子,却又不愿意让自己误解她从此怕了媳妇,又恨富贵一个响屁也不敢放,担心她的儿子从此怕了老婆,这当然让她心里很不舒服。梅香的心里跟明镜似的,可是,她就是要装聋作哑,她头也没有抬,不急不慢地吃着碗里的饭,像平时一样的,仿佛刚刚那一幕不是发生过一样。她没有多余的精力理会老太太,刚刚自己打小萍子是为了平息事端,可心里对小霞越想越难受,她忽然觉得身体好累好累,身子感觉十分的沉重,可是,还有一股子精神在身体里支撑着她。她对眼前的男人,从来也没有抱过任何的希望,只是因为孩子,她舍不得孩子罢了,舍不得孩子,所以,她必须得给孩子守住这个家的名誉。
梅香吃过了饭,洗刷好了之后,看富贵已经在洗石磨了,下午做豆腐这个正事不能耽搁,石磨是几家合伙的,用完了再拿到邻居家去。
往年的富贵家,哪里有钱买黄豆自己家做豆腐呢,即便借两个钱能买到黄豆,他也不愿意费那个事,泡一桶豆子,又要去问人家借石磨,又要磨出来,还要在大锅里煮、筛,再点上石膏,点了石膏还不算完,还得兜在一块薄棉布里,再用大石块压一会子,最后才做成了豆腐。富贵母子俩可没有这个耐心,自己做豆腐,确实是能省个几块钱,可是,他们俩才不想给自己添麻烦呢,宁愿掏钱买几块回来将就一下,实在不行就不吃也成。
今年不同了,梅香挣了钱回来,她觉得正因为挣了钱,有钱买黄豆了,这钱来之不易,自然更应该节约着用,做豆腐比买豆腐省钱,当然要自己花些力气去做。
再者说了,这石磨又一下子用不坏,顶多用久了,再让石匠修补修补就是了,到底还是自己家里做的合算。于是,她不顾富贵母子的反对,自己跟两家邻居商量好了,三家合伙一台石磨,谁家要用就抬回去用,这样大家都方便。
梅香头一天让富贵泡了两桶豆子,一桶豆子做嫩豆腐和泡干子,一桶豆子做成豆腐乳,这样的话,整个正月里,家里都不缺咸菜吃了。
说起豆腐乳,一点也不复杂,前面的工序都是与做豆腐一样的,只不过到了最后压石块的时候,压得时间久一点,将豆腐里的水分充分地挤出来;切成了块状后,再放置两天,等长出白毛,再将开水里放入一点咸盐,烧开后晾凉,倒在一个玻璃瓶,最后将那些长了毛的豆腐放进玻璃瓶里,放置几天就成了豆腐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