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和小莲子一起在院子的几个角落里寻了一会儿,又怕是被大黄叼走了,回头看看大黄,它正悠然自得地在廊下卧着呢,何况之前,大黄一直在陪着小芙蓉玩耍,根本不可能是大黄。
梅香又怀疑刺猬是不是爬进了屋里,便又往堂屋里找,关上半边大门,看它是不是躲进了门后面。富贵从后门进家了,手里携着一把铁锹,老远就高声说:“这今天运气真是不错,家门口竟然捡了两个宝贝。”
梅香在门后伸了头,往锅间一瞧,只见富贵手上拎着两个东西,一只是布布谷,看样子伤了腿,只是被富贵捏住了翅膀动弹不得;另外一个便是梅香正在寻找的小刺猬,她将半扇门推回原位。
富贵放下了铁锹,把两个小家伙举起来给梅香看,仿佛因为这意外的惊喜,已经让他忘记了昨天的那一场争吵,梅香依然沉着脸,淡淡地说道:“我当什么宝贝呢,这刺猬本来就是从家里跑出去的,鸡罩罩着也不晓得怎么爬出去的,倒是被你给捡到了。”
“什么爬不爬出去的,说得跟真的一样,这是我刚刚从屋后的院墙外面看到的;还有这只鸟,也不晓得是不是被哪家老猫给咬伤了腿,躲在墙根下面跳着跑,可巧就被我遇到了。瞧!今天中午可是要开个荤了。”他有些洋洋自得。
梅香“哼!”的一声斥责道:“这刺猬明明就是我上午从山上带回来的,想着给丫头养着玩呢,你怎么还能说开荤呢,这么个小东西能有什么肉啊,你就这么馋么。”
富贵本来一脸的兴奋,此时看梅香对他这样的瞧不起似的,便有些不高兴,往院子里的洋沟边走过去,说:“我捡到的就是我的,什么你从山上带回来的,你养大的啊!还说我馋,你倒是不馋,你不馋,我烧好了你别吃啊,就这布布谷的肉可鲜着呢,刺猬我是没吃过,今天倒正好尝个新鲜。”
“小莲子,去锅间给我拿把剪子来。”小莲子听舅舅叫她,她看了一眼梅香,不知道该不该去帮舅舅拿剪刀。梅香沉着脸却不说话,富贵见小莲子没动,又催道:“叫你拿把剪子呢,你发什么呆啊,死磨佯魂的做什么。”
小莲子又怕挨骂,只得连忙跑去锅间拿了一把生了锈的剪刀,递给了舅舅。
梅香见拦不住富贵,心里一肚子的气,她晓得跟富贵讲道理是没用的,只会惹来一场气。
富贵先将受伤的布布谷往地下重重地摔了两下,那鸟便彻底不动了;他再拿起剪子剥刺猬的皮,梅香一眼看到,突然一阵恶心泛到了喉咙口,冲到洋沟边呕了出来,哇哇几口将早饭全吐了出来。
她扶着墙壁喘了几口气,小莲子忙跑过来问她怎么样了,要不要水漱口,梅香看着她摇了摇手;富贵蹲在地上,摇摇头讽刺道:“我的妈哎,这出去一趟大城市,回来还这样娇气了,杀个刺猬都要吐出来,唉——”他的手里一边忙活着,一边直摇头。
梅香懒得理他,缓解了一会儿,自己去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出来漱了口,接着去锅间煮饭去了。
煮好了饭,炒了两盘蔬菜,她便出去给小芙蓉喂水喝。富贵自己在锅台前忙活,他将一只鸟和一只刺猬一锅烩了。
菜端上了桌子,梅香便顿时没了胃口,刺猬没有了,盘子里是泡泡的肥肉,那应该就是刺猬了,原来刺猬是没有半点瘦肉的。她又想起富贵拿剪子的情形,心里又有些不舒服,胡乱地吃了几口,放下筷子去床上躺着休息。
小芙蓉现在开始喜欢抓住小勺子自己吃饭了,虽然免不了吃得地上和桌子上都是饭米粒,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大黄和那几只下蛋的老母鸡早就守在她的身边,要不是小莲子看着,那几只老母鸡早就跳起来,从她的碗里抢饭吃了;当然,要不是小莲子拦着,她也早就和大黄一起分着碗里的饭吃了。她喜欢欺负大黄,其实是喜欢和大黄一起玩,她把大黄当成了自己的一个小伙伴。
富贵的妈看梅香没吃几口饭,就去房里休息了,冲着房间努努嘴,小声问富贵道:“她这是又怎么啦?是不是嫌我在这里吃饭啊?”
富贵头也没抬,自顾自地夹着肉吃,嘴里嚼着饭说道:“哪个晓得她啊!你别没事找事啊。这回啊,人家开始娇气咧,我杀个牲口,她都能吐了,唉!”
“吐了?”
“可不是么!”
富贵的妈顺手对着富贵的手背敲了一筷子,富贵吃了一惊,拧紧了眉头一瞪眼:“妈,你干嘛啊?一惊一乍的,真是!”
“你个孬子哎,她那分明是又怀上了,这都不晓得,你孬不孬啊,我打错你啦?”富贵的妈白了儿子一眼。
富贵张开了嘴,含着一口没有嚼完的饭看着他妈,“哦,是这么回事啊!真怀了?”他还有些不相信。
他又被老太太瞪了一眼,骂道:“亏你还学过几天赤脚医生呢,你还不如我一个老太婆。”
富贵咽下一口饭,傻笑着说道:“那医生也没教我这个啊,再说……哎呀,吃饭,吃饭。”
富贵低着头继续扒饭,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端着碗往房门口走,伸头往里一瞧,梅香侧着身子,脸朝外躺着。
“你怎么样啦?不要紧吧?”富贵问道。
梅香翻着眼皮看了他一眼,低声说了句:“没事。”
富贵进了房里,走到床前又笑着问道:“我妈说你怀上了,可是真的啊?”
“嗯。”梅香哼了一声,说道:“我没事,你吃你的饭去吧,我躺一会子就好了。”
“好好好,你休息吧!”富贵退了出来,还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富贵的妈放下碗筷,小声地嘀咕道:“你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一会好一会歹的,简直就是属西北风的。”
富贵假装没有听见,快速地吃着碗里的饭,心里一面想着:这回总该生个儿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