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在小萍子家,早早地吃了中午饭,小萍子留不住她,只得让她自己坐车回去,自己也要回东家去做事。
梅香这次胆子也比来的时候大了许多,她觉得这往后只怕还不止来往一两次,总是要自己学会独立,再说万一自己有个什么事情要回家,总不能什么时候都得让人送自己,没有那个道理,谁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因此,她坚决拒绝小萍子送她上车,她坚持自己走去车站候车,让小萍子放心地忙自己的事情去。
梅香等到了公共汽车后,上车找了个座位坐下,坐了几站,车子在和平里停下,梅香这一趟独自回来,心里对路线总算有个数了,而且,吃了上次的教训,她不再那么急躁和担心,等车子到站停稳后,这才起身下车。
上楼敲门的时候,刘妈拉开门见到梅香大大地感慨了一番:“我可是昨晚担心了一宿也没睡好,你说你有可能会在老乡家过夜,我却很怕你找不着路,又或是坐错了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这人老了,一个人在家可能就是会胡思乱想的,唉,现在总算是把悬着的心放下了。”
梅香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满脸歉意地道:“刘妈,真是不好意思,让您老担心了。其实,昨天在路上,我心里也是没有什么谱的,生怕自己坐过了站。唉!可能我已经习惯和你们在一起了,回到这里,心里感到特别的踏实。”
刘妈听了这话,欢喜得很,忙着给梅香倒水,让她坐下歇歇,又向她问长问短,梅香觉得这样的刘妈,几乎不像刘妈了,估计刘妈一个人在家也是闷坏了。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刘妈眼睛看向窗外,说:“唉!也不知道小姐这会儿到哪儿了,这说是出去玩儿,可她一个人,我还真有些担心,但愿她回来后,心情真的能够好起来。”
梅香跟着刘妈的话语,思绪也飘出了窗外。是啊,小姐多好的人呢!最近那些烦心事,眼见着她瘦下来了,心里不免有些心疼。
刘妈见梅香发呆,忽然向她提议道:“梅香啊,我突然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梅香收回了眼神,问道:“嗯,什么事呢?你先说说看。”
“你看啊,我发现有几次吧,我让你拿我说的那种牌子的黄油,还有调料,结果你全都拿错了,你只能以袋子的颜色区分它们,那要是遇着一样颜色的包装,你可就分不清了。”
梅香有些难为情地笑了,说:“是啊,因为我不认识字,搞不清那些牌子。”
刘妈又说:“趁着这几天小姐不在家,我一个人也没事做,就有了这个念头——教你认字,你看怎么样?要是你能认得那些字,不就不会拿错了嘛。”
梅香突然变得有些胆怯了,她轻声说道:“认字啊?我怕我学不会,我对学习上挺笨的。”
刘妈安慰她道:“这个你别担心,好歹我也是念到初小的人,还知道一点教人的方法,你啊,只要肯学,就一定不是问题,再说了,我又不是让你考状元去,有什么好怕的,就是认家里的做饭炒菜相关的字,你天天能瞧见它们,也得认一认究竟怎么念的,就像认识一个陌生人一样,叫得出它们的名字吧。”
梅香咬着下嘴唇,想了一下,说:“嗯!那我就试试吧,这不是学堂里,学不会也不会挨板子,刘妈肯教我已经很好了。”
刘妈喜上眉梢,对梅香说道:“你这孩子,就是这一样特好——总是心里存着感激,放心吧,我有的是耐心,你跟我后面这么久了,也应该了解我的。”梅香用力地点点头。
晚饭因为主人不在家,刘妈二人简单地吃了炸酱面,只有炸酱,连黄瓜丝也省了,就着刘妈腌的咸菜吃。
吃过晚饭,刘妈一看时间还太早,拉着梅香坐在沙发上,说:“我下午考虑过了,你现在这个年龄,让你从头学习,恐怕也没有时间和精力,不如这样儿啊,咱们就只是认字儿,会认就成,不用非得写出来,你看这总成吧!”
梅香一听,原来还可以只认字不写字,对她来说那自然千好万好了,要知道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提起写字她就犯困,注意力没有办法集中,这也是她只上了不到一年学的原因之一;如今二十岁的人了,结了婚生了孩子,再来重新握住笔杆子学习写字,梅香确实没有多少的兴趣。可是,刘妈竟然能想出只让她学习认字的主意,她自然也想让自己能认得几个字,以后至少一个人出门坐车也能找到路吧!
刘妈是个行动派,这一点倒是贴合梅香的性子,一老一小两个人说学就学,刘妈说:“要想效果快,那就得有针对性地教你。”她去厨房拿来了四五种调料的包装,排成了一排,“我们就这样能看到东西的学,这样,我觉得你更能记得住是不是。”
梅香顿时来了精神,她觉得刘妈太聪明了,如果说在纸上写几个字让她念,那样可能一会子就又犯困了,可现在这样拿着袋子,花花绿绿的包装,自然不会轻易犯困。
“龙,这是龙字;门,就咱们家这个大门的门;陈,嗯,记住它有一个像耳朵的边,念陈;醋,说到这个字,我得先说另一个字:酒,就是我们平时喝的酒,兑了水的这个字,有三个点,像水是吧。那么,这左边的字变化后,变成了醋字,可见还是与酒有关是吧,都是发酵出来的,这样说,你听得明白没?”
梅香起初有些似懂非懂,听到发酵二字,她自然就懂了,这里面有生活的常识,这个,她不用别人教,一点就透。
刘妈瞧她竟然能听得明白自己的方式,心里也自豪,教的兴趣也多了几分,又对梅香说:“你跟着我念,眼睛看我的手指的字:龙、门、陈、醋。”梅香有些憋不住笑,她还是有些放不开,但是嗫嚅着音调,总算是念了出来,只要开了腔,后面就顺畅自然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