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梅香没有再主动说话,小萍子说话的时候,她也只是跟在后面随意的附和两句,不至于让两个人的对话冷了场,可那一枚戒指的事情,在梅香的心里已经演变为衡量友情的天平;对于交朋友这件事,她是十分认真的对待,首先人品是顶重要的一项,其他方面倒是真的并不那么看重,那个人可以是一个穷人,一个没有地位的人,可她无法接受小萍子今晚的这个行为,她并没有替她感到羞耻,这个举动可能太出乎于她的预料。她以为贫穷并不可耻,却不该有意的偷奸耍滑——她还不愿意用“偷”这个字眼用在小萍子的身上,毕竟,她来北京是小萍子带着她来的,她初来乍到时,吃喝住都在小萍子家,而且,小萍子并没有亏待她梅香半分,只不过今晚的这个举动,让她的内心起了一些不一样的看法,她觉得自己应该重新审视这个朋友,在她的固有的观念里,一个人一旦有了这种行为,就会变得有了贪心和不满足,还有那么一点自作聪明的厚脸皮,她不赞成这种思想,可眼前的这个人,她不好意思对她坦诚。
小萍子并没有过多的在意自己的做法,或许她还在为自己的她以为的“小聪明”而偷偷欢喜,她完全的没有放在心上,本来一片好心的拿了这枚戒指送给梅香,既能不花钱地送一个礼物给朋友,她觉得自己和梅香都不亏,这是多么幸运的事,可梅香却拒绝她了,是的,梅香说她不喜欢戒指为理由,小萍子却不信这话,哪有女人不喜欢首饰的,她心里有那么一刻,想到了梅香可能嫌弃这偷偷拿到的戒指,她也仅仅是微微的想了一下,她马上觉得梅香也太过于古板了,在外面,能拿在自己手里的才是本事,梅香不要,那么自己就戴着吧,她将戒指套在了自己的手指上,并且伸直了手,翻过手背欣赏这套着戒指的手,很满意地点点头道:“嗯,正正好!漂亮吗?”
她歪过脑袋问梅香,梅香斜过眼睛瞅了一下,不置可否地笑笑,并没有说话。小萍子又问:“口渴吗?我给你买一瓶汽水喝。”
梅香赶忙拉住她:“你也太浪费了,那个什么,汽水?那是我们该喝的么,几步的路,到家再喝水就是了。”梅香轻轻叹息道:“唉!到底是年轻啊,这挣两个钱就敢随便的乱用。”
小萍子噘嘴道:“梅香姐,你也太会过日子了吧!什么年轻啊,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还是做姑娘开心哦!”
梅香笑着摇摇头,两个人开着玩笑,说了一些家里的闲话,梅香才慢慢地淡忘了前面的不愉快。
回了屋里,各自洗漱后上床睡觉,屋里只有一扇小窗,小萍子怕热,让打开窗户,月亮由窗帘很薄的一层绿布里透过光来,还有一些光从窗帘底下钻进来的,映射在地上,梅香侧着身子,脸朝外躺着,她久久不能入睡。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找小萍子说说话,她想告诉她,今晚那样做是不对的,那样很不好,这是一个孩子都能够懂得的道理,她不相信小萍子会不明白,正因如此,话堵在心里半天,她又开始犹豫了;她有自己的顾虑,她担心小萍子因此而不高兴,同时猜疑自己是不是看不起她,在是非道德与友情的天平上,友情这次是赢了。大家不仅是同乡,她还与小萍子的姐姐——小霞,关系那么好,她怕到最后说出来,小萍子和小霞都记恨自己。
梅香翻身平躺着,她隐约觉着:今晚如果说出来,小萍子没有生她的气,那这个朋友还能做下去;如果她忍住了不说出来心里话,小萍子也并不知道她的想法,大家和和气气的,可自己以后还能像过去一样当她是朋友么?梅香的心里没有了明确的答案,如果说在是非黑白之间,还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她并不懂得的灰色,其实在她的犹豫、担心、不理解,到她的最终忍耐,这个过程中,早已出现了她内心的灰色,这种灰色是她内心的人情味发出的色彩,最后,她只能选择了沉默,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小萍子大概感觉到梅香并没有睡熟,在那头问了一声:“梅香姐,你睡着了吗?”
梅香当然没有睡着,可是,她不想说话,也不想打乱自己的思绪,她佯装睡着了,发出轻轻的均匀的呼吸声。小萍子自言自语嘀咕道:“睡得怪快的嘛。”
第二天早上醒来,梅香起来穿衣服时吵醒了小萍子,她嘟囔着:“姐,你起来这么早做什么啊?再睡一会子吧,我今天上午不用出去的。”
梅香一边扣着纽子,一边说:“嗯,我晓得你不用出去,我起早习惯了,睡不着躺着也难受。”
小萍子依然趴着睡没有动,嘴里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那你自己出去吃早饭吧,家里不用拾掇啊,你可别把这里当你东家了,难得歇两天,只要回来时给我带两根油条就成了。”
梅香将布鞋的扣子扣上,起身冲她说道:“好啊,那我就出去吃了,顺便逛个早市去。”
梅香本来打算早上起来熬粥的,既然小萍子不想起来,又不愿意自己在屋里叮咚咣当生炉子,那就出去吃一回点心去,顺便买一点中午的蔬菜。
走出院子,才略微的感觉到一丝丝的风,今天又是一个老天晴。梅香没有拐弯进胡同,而是照直的走在小河边。老家有青山绿水,这里是一个山头也见不着,她偶尔的这么出来一趟,见着点儿护城河里的流水,心里说不出的喜欢。
走了一小段煤渣路,经过一间公厕时,梅香停下来走了进去,这个地方,她唯一能找到不比老家高级的,便是这一带的公厕,环境还不如老家自家的粪坑整洁,乱扔纸张的太多,她偶尔进这样的地方,总是微微的皱皱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