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子闲话,她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拎起两个袋子要回去做饭,小霞叫住她,从门后拿出一个小巧的扁担,这扁担比平常担在肩上的要小一些。小霞拿出扁担递给梅香:“听你上次说回家也有三十里路哩,这么拎着可不行,还是分两头挑着舒服,累了也方便停下歇歇肩。”梅香感激地看着小霞,说道:“姐啊,你怎么想得这么周到,果然是心细啊!”小霞听她夸自己,嘻嘻笑道:“啊哟,你可别夸我了,也就是对你心细了,旁人,我才没这么细咧。”梅香瞥了一眼在门口喂鸡的柱子,再看向小霞,不禁掩嘴笑了,挑起两只口袋,回头说道:“姐,那你们在家忙吧,我这就多谢咧!”小霞将她送到了屋后,并嘱咐她明天回家的路上自己当心些。
梅香挑着两袋东西回去后,小脚姨妈串门还没有回来。阿英见她挑了担子回来,便好奇地跑出来看看是什么东西,梅香一笑,说道:“小霞给的,你拿出一些放在家里吃吧,我也带不了许多。”阿英撇嘴,笑着拍拍梅香的肩:“不用,你带回去吧。反正我又不爱吃这些,以前老家没有这些东西,我这几年在山里倒吃厌了。山里家家都种这些的,就是我们家不种,那些亲戚和邻居也送了不少,三个人根本吃不了那些。你呀,就不要跟我们客气咧!”
梅香见阿英执意不要,也就先去择菜烧饭。外锅里的饭才烧滚一遍,她又忙着将里面的锅生火,开始炒菜;锅洞里塞了一把柴火,忙跑上来准倒油下锅,见锅里有几滴水,刚准备拿起抹布擦干,就听见小脚姨妈在堂屋里喊她,慌慌张张奔去堂屋,看小脚姨妈手里拿着一小块花洋布,见到梅香便问道:“梅香啊,你有没有见着我衣橱抽屉里的一卷花洋布咧?”梅香一愣,瞅着花洋布,皱眉摇头道:“这个,我倒没有注意过,平常晒好的衣服,我都是叠好后,直接放在床头柜上,没有打开过大衣橱哩。”小脚姨妈叹了一口气,拉下脸斜看了梅香两眼,眉毛上下跳动了几下,捏起嗓子,似乎从鼻子里发出来的声音:“会不会是昨天下午我们都去串门了,你在厨房做事,有人悄悄进房里偷去了,你没注意到也难说咧?”
梅香心下一凛,心想,无风不起浪,只是,不知这一阵邪风从哪里刮过来的,当下便已经明白了几分,这表姨是有意找自己的不是,自己即便是一个“帮工”,也不能被冤屈手脚不干净的问题。梅香也沉着脸一本正经道:“表姨,昨天下午没有谁到家里来过,我和阿英一起在厨房,要说这布被人偷了,那也只有我的嫌疑最大了。”
正说到此处,柴老一步跨进门来,便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哩?什么布?什么偷不偷的?”梅香正要开口说话,小脚姨妈看梅香生了气,马上抢过话头,眉毛弯了弯,呵呵一笑:“哎呀,我和她说着玩咧,一卷花洋布没有找到,我就是随口这么一问,她倒急眼了,这孩子…..呕!梅香啊,灶台下火还烧着哩。”梅香本想向柴老说明情况,听了小脚姨妈这句提醒,方想起来厨房的灶下还烧着柴火呢,忙冲进厨房里了。
梅香见锅里正呼呼地往上喷着烟雾,眯着眼倒了一些油下去,又将篮子里的蔬菜倒进锅里,嗞啦一下,伴着噼里啪啦的响声,熏得梅香睁不开眼;锅铲翻动了几下,又转身坐在灶台下,将外锅洞里添了一把草,又往里面的锅洞里塞了一把柴火,再走回灶台前,一边炒着菜一边想着小脚姨妈刚才的态度和言语,心里一阵难过,回想自己这几个月来,尽心尽力地做事,并没有出半点差错,她这么明显生事,到底自己哪里做错了?梅香不知道表姨究竟想要做什么,或者内心并不愿意去猜忌表姨的真正的想法。
堂屋里的柴老也锁起了眉头,很不满小脚姨妈的问话,说道:“你什么时候买过这样的花洋布,又是用来做什么的,我怎么一点都不晓得?”小脚姨妈脸一阵红,又一阵白,说道:“我这布,本来是打算做鞋面的,跟你一个老头子说得着啊?你哪里晓得这些女人家的事!”柴老打断她说:“好了,这件事不管是不是真的,都不要再提了,省得大家闹了不开心,更不能让人家孩子受委屈。”
阿英也从房间走了出来,对她母亲说道:“妈,你说昨天丢的,我就不信。昨天下午只有我们俩在家,根本没有人来过,怎么可能丢哩!”小脚姨妈瞪了阿英一眼,气愤地说道:“你一个小孩子,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你能知道什么屎香屁臭。”阿英噗嗤笑了,掩口说道:“妈耶,你说的什么啊?屁当然是臭的,我怎么不知道?屎香,我倒真不敢相信,嘻嘻嘻……”
柴老转身在靠椅上坐下,小脚姨妈被阿英这丫头气得噎住,指着阿英道:“我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傻丫头,倒帮着外人一起来气我咧。”阿英偷瞄了阿爸一眼,见他神情自然,倒没有准备斥责自己的意思,却又怕母亲的继续唠叨责骂,哼了一声,无趣地回房间了。
小脚姨妈气呼呼地向柴老噘嘴道:“你看看,这现在一个个的还了得么?都没大没小的,要反了天咧!”柴老没有抬头,只是眉头往上翻了一翻,哼了一声,说道:“古话说‘母慈子孝’,可是做母亲的,要慈爱在先哩!”小脚姨妈将拐棍在地下一敲,气道:“老头子,你也不用跟我拽你那些古人大道理,我也听不懂,你们都是好人,就我一个人作的恶,行了吧!”说完拿着那块花洋布,自顾自去房里生闷气了,柴老摇摇头,苦笑了一下没再吱声。
过了一会儿,梅香把饭菜端到堂屋的大方桌上,招呼大家开始吃饭。阿英第一个跳出来,伸头向桌子上道:“哎呀,好香啊!我早都饿了。”柴老也站起来,坐在了桌边,见小脚姨妈没有出来,便向梅香使个眼色,梅香暗想:柴老并没有亏待自己,看在他的面上,自己又是晚辈,便勉强一笑,走向房门口,抬高嗓音喊道:“表姨,出来吃饭咧。”小脚姨妈没有应她,梅香也没有再喊,扭头看向柴老,柴老对她摆摆手说:“随她去吧,我们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