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辛氏貌似平淡的叙述中,小花像是看到了一个何其强大而兴旺的家族从鼎盛走向衰落,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皇帝的一句话而已。小花也看到了一个内宅女人从绝望无助中坚强地站起来,经历生活诸多磨砺,称为一个如此大智若愚的女人。
小花从辛氏有些浑浊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叫坚强的东西,心中敬意油燃而生。小花亲自上前,俯下身,双手抬着对方胳膊扶了起来,“辛婶,我不管你到我身边来有什么目的,但是从现在起,我不希望你背叛我。”
辛氏顿了一下,再次福身,郑重应道:“是,小主。”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有时候一句话就可以奠定信任的基础,有时候相处若干年还相互提防。
景婶脾性憨厚些,管理小院内部事务足够,小花也很放心;小荷么,一旦没有主仆的高压规矩,小女儿的天性日渐增长,好在到目前为止,小花没看出她对自己有什么不轨心思;而辛氏,出生名门大户,又经历了如此多的坎坷,那心性那见地不是一般妇人可以比拟的,为人处事十分圆滑到位,小花觉得自己应该试着将一些事情交给她。
当第五窖果酒出窖的时候,已经进入深秋,上百里方圆山林的野果都被收掠一空,加上天气原因,酒庄暂时停止生产,等待明年挂果期再次开工。
五窖果酒,终于让田府度过了这个难关,并且比以前更加兴旺,修炼园林别院,招募花匠园丁等等。而田夫人凭借自己庞大的关系网,将果酒销售到其他郡县,甚至还用这果酒帮田云山打通了许多朝堂之上的关节。
田夫人依旧给小花包了一个粉红红包,不过比前几次却小了很多,只有几十两银子。跟巨大的利润相比简直不及一毛。田夫人拉着小花的手,很是语重心长的样子:“妹妹呀,你是田府的福星,田府能有现在。都是你的功劳呢。等老爷回来,我定要好好向老爷夸夸你。”
小花怎敢居功?虽然说自己在整个果酒酿制过程中功不可没,但是没有田夫人的手段和关系网,田氏果酒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更不会有这么大的利润。小花很有自知之明,连忙谦虚的道:“夫人才是田府的大救星,全靠夫人领导有方,我们也才能尽一点点绵薄之力。”
田夫人听了心里很舒服,不过因为前几次明里暗里斗法,田夫人都没讨到好处。到现在也不知道这果酒其中存在什么玄奥,心里是把小花恨的要死的。旁边几个小妾听了连忙围拢过来,急切地问道:“夫人,你说老爷要回来了吗?”
田夫人脸上笑意不减,“呵。是呀,到时候你们可要费心地伺候老爷咯。我可是老了,这些还全靠你们姐妹们分担了……”
小花本来在喝茶的,被田夫人这一句话呛到了,差点一口茶就喷了出来。念头一转,田夫人正愁抓不到自己错处呢,自己这么失态定然会给自己穿小鞋。于是硬生生地将这口茶吞了下去,憋得小脸涨得通红,一个劲地咳嗽。
田夫人关切地探身过来帮她捶背,“哎呀,妹妹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听到老爷回来。激动的?”
众人一听,都掩嘴嗤嗤地笑。
小花连忙道:“不敢不敢。”
内院除了花花草草就是莺莺燕燕,女人除了把大把时间花在穿衣打扮上,剩下的便是攀比和宅斗,中间穿插着四处闲逛转悠。顺便教训一下那些个看不顺眼的丫头小厮什么的。日子过的要多寂寞有多寂寞,特别是没男人的日子,好吧,即便是有男人了,那也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还有那么多姐妹虎视眈眈着呢。这时候就看谁更有本事,先分得一杯羹,最好再怀上个崽儿,带把儿的最好……
所以田夫人在丢出老爷快回来了的消息后,众女人便开始忙活开了,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那春心那个荡漾哟。田夫人看着这些女人现在就开始想着怎么勾引自己的男人了,心中闷闷的,却又没有办法。她倒是能用一百种方法将这些女人全部弄消失,但是这是田云山亲自纳进门的,这刚出门回来就看到那些女人不见了,还不怨愤自己是个“妒妇”?
田夫人见小花坐在那里不动,问道:“呵,老爷来信说最多还有五天时间就能赶到方山县了,而且这次是带了皇上的圣旨,得了官爵的,妹妹不去准备一下么?”
小花一点也不意外,田云山可不就是想再次谋得官位的么,这次自己出去那么久,又有田夫人用银子和人脉帮他打通关节,只要不太过张扬,恢复官职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小花隐隐觉得,命运提前了。貌似在前世的时候,自己是在被田府偏院幽禁了将近七八年时间,田府才举行了一次格外盛大的宴会,正是庆祝田云山恢复官职的,而现在,竟提前了这么多。
小花淡淡的说道:“呵,妹妹不才,琴棋书画一窍不通,诗词歌赋更是不懂,也不会长袖善舞……没什么好准备的。”
田夫人心中很是舒坦,的确,面前这个女子,即便是放在下人里面也绝对没有半点出挑的地方,蜡黄的有些干燥的皮肤,瘦削的小身板,还有那死鱼一样的呆滞眼神,就连头发都是干枯的。唔,除了她那一手果酒诀窍。所以,在对于争夺男人这方面,她还是比较放心的。田夫人叹口气,端起茶杯,这是要赶人的意思了,旁边叽叽喳喳的声音静了下来,她们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纷纷告辞离去,小花也跟着众人一同离开。
待所有烦人的女人都走光后,秋风拂过,整个凉亭一下子冷了下来,一直站在亭子角落当背景的老妇走上前,给田夫人斟茶。
田夫人道:“你看这些女人有什么特别的吗?”
老妇道:“如果说特别的话,那个叫瞿小花的倒是有些耐人寻味?”
田夫人哦了一声,老妇继续道:“这几个女人中只有她对老爷回来貌似不怎么上心。”
田夫人眉头微皱,“仅此而已?”
“这内宅女人没有哪一个是不渴望被男人宠爱的,更何况她们这年纪,怎耐得住寂寞?除非……”
“除非什么?”
“说不好,如果是故擒欲纵或者有其他心思,那么她就伪装的太好了。”
田夫人想起什么,问道:“如果不是呢?”
老妇斩钉截铁道:“那就是她对老爷没有一点想法。”
田夫人像是松了口气,接着有悬起来,说不清什么心情。按理说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自己应该高兴才是,但是为什么自己会有淡淡的忧伤?田夫人想起,小花最开始便是逃婚的,只不过那件事不知道为什么被田云山直接压了下来,除了几个人当事人知道外,都不知情。还有另外一件事,那就是那次挨板子的事情,是田云山亲自下令的……如果仅仅是因为这样让她对这个男人死心的话,那么只能说她太幼稚了。夫为妻纲,不就是打了一顿么,便如此经不起折腾,以后怎样做田云山的女人呀。
小花回到别院,兴致恹恹的,对连秋道:“我觉得身体乏的很,先去小睡一会,你在院中守着,谁都不要来打扰我。”
连秋应诺,扶着小花手臂进入房间,整理好床铺,端来热水为小花洗脸洗手,还没等对方伺弄完便直接倒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连秋抓着对方的手连喊几声都没回应,这才直起身,将面巾放好,放下蚊帐,端水出去,碰到小荷急躁躁地跑来,“连姐姐,小娘子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要去看夫人新买来的菊花的吗,我在廊桥那边等了半天都没来……”
连秋抓住小荷的手,故作严厉的样子,压低声音,“你小声点,小娘子睡了。”
“睡了?这大白天的怎么又睡觉了?唉,不好了,小娘子是不是病了,这段时间怎么老是瞌睡呢?”小荷急得很,想要进屋去看小主,被连秋止住。连秋是这里这里的唯一一个一等丫头,要管她们这些小丫头简直是妥妥的,不过因为小花的关系,小荷在小院里还是有些特权,所以即便是被连秋拦着,也没打断她关切之心,小荷也是心疼小主子,既然睡着了去吵醒也不好,便转身往院门外走去:“不行,老爷要回来了,这病了可咋好呀,我要去请大夫。”
连秋身形一动挡在小荷面前,小荷急了,“连姐姐,你这是干什么,我要去请大夫,让开。”
连秋神情一变,笑着道:“小主身体好着呢,我觉着是不是上次落下的病根?我可是景婶说那次小主差点没命了,一个人撑过来的……”一说起这个,小荷就眼泪哗哗的,被连秋牵着到后院厨房去了,两人商量着给小花做什么好吃的。
小荷心思单纯,听连秋说的很在理,不知不觉中被对方引导着在厨房忙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