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婵从他紧抿的唇瓣中，看到了些许脆弱。
她上前一步，紧紧的抱住了扶摇光。
扶摇光比她高了一个头还多，令婵的脸刚好埋在扶摇光的胸前，说话时口中的热气透过轻薄的夏衫，像一个落在心口的吻。
少女温柔的声音在夜风中缓缓飘散。
“是我看错了他……他这样恩将仇报的人，原就不值得别人的善意。”
风突然吹得猛烈起来，令婵听见了楼下的小树发出脆弱的呻吟。
令婵感受到了一股奇异的力量，脚下的地面似乎突然消失了，失重感袭来，扶摇光抱紧了她，令婵睁着眼睛，只能看见扶摇光衣襟下一小块白如冷玉的肌肤，半扇锁骨藏在衣襟的阴影，形状精致。
她听着耳边扶摇光的心跳，一下下，沉稳至极。
仿佛过了很长时间，又仿佛只过了一瞬间，扶摇光放开了令婵，转而将她拉到身后。
扶摇光的身前，是薛星池。
这是一个巨大的空间，空间的边界不是墙，而是一丝一缕的黑雾，雾气扭曲缠绕，化成了高大的墙壁。
这是浊气，由世间的负面情绪凝结而成，令婵几乎那听见这些黑雾的情绪，它们在刺耳的尖叫，在肆意的哭泣。
激烈的令婵头昏脑胀，她皱起眉，又去看面前的薛星池。
薛星池“坐在”黑雾凝结的椅子上，他的下半身已经被黑雾完全淹没了，令婵看不出来他是坐是站，只能看见他一张本就漂亮的脸美的愈加鬼魅。
薛星池的肌肤上没有一丝活人鲜活的气血，只有石膏一样冰冷坚硬的惨白，他接收了太多激烈的情绪，似乎已经不会做表情了。
他还活着，但又好像已经死了。
令婵皱眉道：“果然是你！”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薛星池语气愤恨，连同空间里的所有黑雾都激动的加快了游走的速度，“所以才和这个贱人一起在我的地盘谈情说爱！你怎么敢！”
薛星池咬牙切齿，他想起两个人在他的楼里唧唧歪歪的样子就觉得愤怒！
他越看越火大，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即使知道令婵可能是故意的，也动手把两人拉进了自己的主场，即使可能会暴露也忍不了！
薛星池扬起黑雾，重重的甩向扶摇光。
扶摇光丝毫不惧，拔剑迎上，剑光清亮，斩破了黑雾。
身姿矫健如白鹤振翅，那剑法极美，剑光宛然流转。
正是薛星池在幻境中想要成为的模样……令婵会喜欢的模样。
薛星池怒道极点，反而放下了，他冷淡笑道：“这个空间里只有浊气，没有清气，仅仅凭借你身体中的那些灵气，你能坚持多久？”
“等你力竭，就是你的死期！”
薛星池盯着扶摇光牢牢护在身后，阴森森道：“你看看你选的是什么啊？早早的答应我不就没有这些事情了吗！”
“答应你？”令婵忍不住冷笑：“答应你什么？”
薛星池道：“我向你求爱了那么多次！我像条狗一样，一遍又一遍的对你表白！你呢？你装的温柔善良多我好，其实我知道，你每一个眼神下面都是对我的厌恶！”
他本就在受这些该死的浊气的影响，这些负面情绪与他无关是他尚且能克制，可是现在说到了他自己的伤心事，那些情绪被无限的放大了。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薛星池睁着眼睛，留下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我努力变成你会喜欢的样子，学你喜欢的点心手艺，建你喜欢的楼，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就因为我不能修炼吗？！”
“现在我能了！”薛星池说着，黑雾凝成的鞭子狂乱的挥舞，“你为什么还不喜欢我？为什么还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因为再怎么装，都改编不了你就是个人渣的事实啊。”
令婵的声音平静而清晰：“我们在无山见面的第一天晚上，你偷偷闯进我的房间，不是想要杀了我吗？”
“在寒山，你三番五次的搞小动作，想要妨碍我救人，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她说着，几乎想要冷笑，“这就是你嘴里的喜欢？太脏了，我不想要。”
黑雾凝固。
薛星池懵了。
他连一句辩白的话都想不出来，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只想逃离。
然后瞬息之间，这个黑雾搭成的空间就消散了，令婵眨眨眼，发现自己站在夜色中，头顶一轮圆月，脚下是薛星池的点心铺。
薛星池逃跑了，面对令婵的诘问，他选择了逃避。
他将令婵和扶摇光推出了黑雾凝成的空间。
扶摇光拍了拍令婵的肩膀，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令婵一点事都没有，薛星池根本没攻击她，他的所有敌意都是冲着扶摇光去的。
她将思绪从薛星池那里拉回来，抬头看向扶摇光，却被面前之人的惨状吓了一跳。
扶摇光的身上被黑雾所化的鞭子抽出了好几道伤口，衣衫破烂，被鲜血侵蚀，开出来大片大片的花。
自从令婵遇见扶摇光以来，她见过的扶摇光都是光风霁月，玉树芝兰，从未有一刻向现在一样狼狈。
“你还好吗？”令婵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搀扶摇光，将他带到墙边坐下。
她的储物袋里面有全套的家私，但此刻在白雾里不能动用灵气，是拿不出来的。
好在进白雾之前，就考虑到了这些情况，将一些必须的丹药和医疗用品那出来随身携带了。
“那普通的金疮药，”扶摇光道：“那些带着灵气的丹药用不了。如果可以用灵气疗伤的话，你就看不见这些伤了。”
他难得开了个玩笑，还想默默令婵的头安慰她，可一抬手，血流的更欢了。于是获得了令婵警告的眼神。
扶摇光只好乖乖放下手，垂眸看着令婵小心的清理伤口，乌黑的眼珠紧紧的盯着他的伤口，泛起了湿润的微光。
扶摇光忽然开口问道：“婵婵，我是谁？”
令婵头也不抬：“你就是你。”
“我就是我？我为什么不是你？”
这人怎么这么幼稚？令婵无心跟他探讨哲学问题，随口敷衍道：“因为我是温令婵，你是扶摇光。”
“扶摇光……”扶摇光嘀咕了一声，念道：“扶摇光，是永和年间生人……”
令婵终于抬头看了扶摇光一眼，就见他双眼迷蒙，开始说起自己的生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