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好意本官心领了……”刘璋刚说完一句,见后面鲁肃抱着两个陶罐上来,淡淡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刘璋在金胖子引领下走了进去,鲁肃抱着两个陶罐过来,刘璋正好进了侧门,现在川军水军大都督卫温正在攻打柴桑,虽然没有真的攻打,但是经常上岸劫掠,江东损失不小,能早谈一天,少一天损失。
而且鲁肃害怕夜长梦多,要是拖久了,主战派那边不知会有什么变数,甚至有可能卫温真的把柴桑占了。
所以鲁肃要抓住眼前的机会,看到刘璋进去,也要跟进去,却被门口的看门拦住了。
“交钱。”一个看门说道。
鲁肃一愣:“这位小哥,我还没进去呢,交什么钱?”
“这是高档地方,你以为谁都能来呢?交两百文入场费,否则滚蛋。”
鲁肃大叹,这成都竟然还有先交钱再进的商铺,真是闻所未闻,灵光一现,心想自己回去也向江东世族推广一下,里面放些美女展示,不定能赚钱。
可是旋即摇摇头,江东那地方,根本不鼓励商业,除了传统的商品,很少接受新鲜花样,如果自己那样做,不但不会被江东世族接受,还会被他们视为另类。
鲁肃打消了念头,抱着两个陶罐,艰难地掏钱。
刘璋走进店铺,里面陈设很大,右边有一个高高的展台,在大门外刚好能看到三分之二,左边的一排排椅子上,已经坐满了富商贵人。
展台上正有一个女子在弹琵琶献唱,琵琶弹的如泣如诉,声音清脆,一边唱一边哭,说不出的哀怨。
所有富商贵人都被展台上的女子吸引,刘璋走进来也没发现,只有侧门旁边一桌人看到了,四个人正在打麻将,一个大汉站起来,就要向刘璋作揖,刘璋急忙示意制止。
这大汉正是尹柏。
“尹公子,你为什么不和其他人一起看,弹的还不错。”刘璋笑道。
“嗨,我们是来给金胖子助阵的,这次金胖子可是出血本了,几乎所有家当都拿出来,从各地购买犯人家眷,挑出了几百个色艺双绝的,就期待卖个好价钱呢,要是不能卖出去,他可就倾家荡产了。
不过所有的我们都看过了,我挑了两个还不错,回头带给大人看看,如果大人喜欢……”
“不用了。”刘璋摆手,对尹柏道:“尹公子,帮本官一个忙。”
“哎哟,大人,你这就折煞我了,说是谁,我扒了他的皮。”尹柏恶狠狠道。
“那倒不用。”刘璋说道:“你待会看到一个抱两个陶罐进来的,就帮我拖住他,那是江东水军大都督,我现在不想见他,但是你们不能伤害他。”
“是,是,是,大人你就放心吧。”尹柏对刘璋做出一副我做事你放心的样子。
“幺鸡。”
“胡了,暗七对,哈哈哈。”
突然一个童稚的声音传过来,刘璋一看,竟然是周不疑,只看见周不疑面前好大一堆钱,刘璋是说自己从来不给周不疑钱,他哪来的钱,感情是这么来的。
“大人,过来玩两把?”周不疑挥舞着手中的铜钱串,对刘璋道。
刘璋看了周不疑一眼,向亲兵挥下手,在金胖子带路下,悄悄出了后门,正要离开,又从门框看向展台,皱了一下眉,对满脸笑容的金胖子道:“金老板,我有个建议,可能影响你赚钱。”
金胖子紧张地看着刘璋,这些女人可是自己全部家当了,要是刘璋不准自己卖,自己就死定了。
“我知道你除了卖美女,也买卖人口,蛮人羌氐都卖进来不少,但是尽量不要把蜀中人口卖到外地。”
刘璋说完就走了,金胖子一愣,走到大堂对一个小厮吩咐几句,小厮立刻跑上高台,大声道:“好消息,荆益二州的买客注意了,我们金老板今天为报答皇叔的仁治之恩,两州的买客,价钱减半。”
全场大哗,荆益二州的买客大为高兴,其他地方来的商人愤愤不平。
刘璋走在外面笑了下,金胖子不说荆益二州以外加价,只说荆益二州减价,这些商人是一个比一个歼。
现在荆益二州人口大减,刘璋只是不希望人口不外流,可是现在一个更大的忧虑折射出来了。
可能现在还不明显,现在还是兴商初期,但是周不疑当初说的,商业反噬道德和政治,很有可能形成,现在商人是在道德的范围内想尽办法赚钱。
如果以后赚钱困难,就会抛弃道德,一切为钱服务。
到最后,不但抛弃道德,还会抛弃法律,虽然现在看起来一切都还健康,但是不得不防。
刘璋希望,从一开始就尽量减少商业带来的问题,而不是已经腐烂了才开始解决,那时候商业成型,就不是那么好改革的了,可能遇到的阻力比现在传统世族的还大……
刘璋刚离开麻将桌,鲁肃就抱着陶罐钻了进来,正左顾右盼,尹柏一下子站起来,上下打量鲁肃一遍,大惊道。
“哎呀,这就是江东大都督鲁肃,鲁子敬吗?哎哟,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气宇非凡,仪表堂堂啊。”
“是啊,是啊。”其他两个打麻将的公子也纷纷夸赞。
“幸会幸会。”鲁肃向尹柏随意拱拱手,继续搜寻刘璋。
“来,鲁大人,我们来玩两把,能和都督玩两把,是我们的荣幸啊。”
尹柏拉着鲁肃到了桌子边,鲁肃想挣开,可是尹柏力气太大,硬拉了过去,尹柏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把鲁肃按了下去,鲁肃坐在坐位上,看着面前一个个麻将,对尹柏道:
“在下还有事,改天吧。”
“不给我们川人面子?”
鲁肃正要走,尹柏把川人的大帽子一戴,又把鲁肃盖了回来。
“可是我也不会啊。”鲁肃拿了一个白板在手上,看了看,完全不知道是什么。
“这还不容易。”周不疑在旁边道:“教你一个瞬间学会打麻将的公式,n乘以+a加上m乘以abc+dd就赢了,mn可以等于0。”
鲁肃:“……瞬间……”
鲁肃瞬间凌乱了。
“看你长的这么实诚,听我细细给你讲来啊。”周不疑随手拿出身上的练习本,翻开几十页,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草稿,打开一张白页对鲁肃讲解道:“首先,n代表三苗数字,abc都是三苗字母代数……”
鲁肃:“……”
…………鲁肃逛了一天成都,惊恐了,这一天,他在驿馆中写了一篇见闻。
“今天,我逛了成都的大街,见到了许多我以前从未见过的东西,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但是却让我很忐忑。
成都有便宜的纸,低价的书,不用磨的墨,到处都能看到青年人学习的身影,他们说,只要识字断文,懂得理政处理公文,就能做官。
除了史书春秋,他们还阅读各种各样的公文范本,每一篇范文下面,都有好多题目,填空的,解答的,选择的,判断的,绝不仅仅是写一篇策论。
这里没看到特权阶层,这里的百姓,不像江东的普通百姓,总是低着头,相反,他们都对生活有向往,他们知道自己现在做的,能够让他们将来过的更好,不像江东的百姓,他们总是重复着昨年。
这里有很多从没见过的商品,椅子很早就传入江东了,江东也已经在仿做,但是成都的种类,远比江东多,我还看到了举世罕见的白瓷,据老板说,白瓷将像青瓷一样普及,这一定能给川蜀带来财富,但可惜的是,我们江东还不会做。
除了这些,这里的奴婢买卖,也远比其他地方更为新颖,商家可以赚更多钱,不止是奴婢买卖,其他也是一样,都很有商业头脑,蜀人在刘璋统治下正在想方设法创造财富。
更为奇妙的,我在一个商铺看到一个九岁的孩子,我感觉我的知识竟然远远及不上他,这让我惊恐,他说的什么三苗字母,三苗数字,等比数列,代入法,我全都不懂,完全没听说过,可是听起来又大有道理。
一个孩子都是如此,更何况其他人,荆益不知有多少能人隐伏。
这些民间的一切,都让成都这座城池,看起来就好像一把火架着的锅,很快就会沸腾一样。
而蜀主刘璋,经过观察,此人并非想象中的冷酷残暴,我仔细分析,他应该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对世族和反叛者狠辣,但是对百姓和顺从者宽容,外忌内宽,冷静果断,实乃我江东威胁。
以前一直以为,川蜀在刘璋的刚愎治理下,必然瓦解,现在,却是完全不敢断定了。”
鲁肃放下笔,叹了口气,突然之间,他竟然觉得来议和是一个错误,现在川蜀正在改革初期,就该趁着这个川蜀最艰难的时候,江东与曹艹西凉联合,一举击垮川军。
可是旋即鲁肃又摇摇头,抛开这个想法。
先不说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就与自己一直形成的思想相悖,也不可能去说服江东其他文官世族,如果自己议和不成功,还带回去一大堆开战的理由,后果将很严重。
而且蜀中的新貌,被叛乱带来的残破掩盖,就像破瓦下面生长的新芽,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一定不会相信,同样,孙权,曹艹,以及江东和北方的文武大臣,都不会相信。
这时一个随从走进来,鲁肃问道:“益州牧府如何回话?”
随从摇摇头:“他们还是说刘璋很忙。”
“唉。”鲁肃叹口气,又想起刘璋今曰的态度,“难道这个屠夫真的要对江东出手吗?这并非完全不可能啊。”
鲁肃脸上写满了焦虑。
……鲁肃在成都呆着,每天出去逛街,偶尔打打麻将,直到第十天,刘璋终于下令鲁肃来见。
鲁肃到了门口,堂中川军文武聚齐,鲁肃向刘璋拜了一礼,刘璋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迎了上去,牵着鲁肃的手走上主位,热情无比地道:“哎呀,子敬先生,你我都是老相识了,何必这么客气,来,坐坐坐。”
“老相识……哦,皇叔抬举。”鲁肃坐在了刘璋的旁边。
刘璋转对众文武道:“大家看见了吗?这位就是我经常给大家提起的江东鲁肃,鲁子敬先生。”
“子敬先生好。”
“子敬先生好啊。”
黄权王甫张松等人,纷纷给鲁肃打招呼,鲁肃被这么热情的场面弄的一怔,好半天没转过弯来,尴尬地向川军众文武拱了拱手。
刘璋道:“鲁子敬先生可是江东第一实诚人,江东有二贤,周瑜鲁肃,但是气度,子敬先生更甚周公瑾一筹,今曰鲁子敬先生来到这里,真是蓬荜生辉,来,干一杯。”
“干,干。”众文武举起酒杯,鲁肃脑袋涨大,摸不着头脑,估摸着再不进入正题,自己就要疯了,喝了一杯酒,连忙道:
“刘皇叔,在下这次来,是专门为求和而来,当初我们双方发生了一些误会……”
“什么?”刘璋看着鲁肃,惊讶道:“求和?子敬先生说哪里话?当初我们见面,不是说了吗?川人,吴人,都是大汉子民,荆益,江东,都是大汉疆土,难道子敬先生忘了吗?既然都是一家,何来求和之说?”
“愕……”鲁肃想好的说辞短在嘴里,一时接不上话。
刘璋拍了一把鲁肃的肩膀,郑重道:“子敬,只要你和吴侯一句话,我们就是一家人,我们不但要和睦相处,还要互利共荣。
听说你们那儿白纸还要十几文钱一张,太贵了,这怎么方便江东的百姓学习知识,造福大汉?
我还听说江东瓷器布匹,都款式老旧,当初阚泽就曾言:东楚无布,这怎么行?大家都是一家人,岂能让江东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们决定将我们蜀锦瓷器,都便宜卖给江东,保证比江东自产的便宜。
还有啊,这些年,两代吴侯把江东治理得好啊,百姓丰衣足食,粮食那是吃不完,你知道,我们蜀中刚刚遭遇水灾,又经历叛乱,百姓生活困苦啊,说起来都是我这个州牧无能。”
刘璋说着擦了一把眼睛:“还希望子敬先生向吴侯美言几声,接济一下我们,放心,我们绝对不会白要的,一定付钱。子敬,你看如何啊?”刘璋看着鲁肃道。
鲁肃现在是听出刘璋的意思了,提炼出来讲,要想和平,要答应两个条件,第一,要卖商品给江东,第二,要买江东的粮食。
鲁肃心道,买卖不都是民间之事吗?自己答应了又如何?旋即向刘璋道:“皇叔说的是啊,两家本来就该互利共荣,江东正需要蜀中的商品,如果有余粮,我们也愿意卖给蜀中。”
“子敬果然是实诚人。”刘璋感叹道:“那好,就这样吧,子敬先生回去,请吴侯召集文武,通知一下,就说我们荆益的所有商品准入江东,且只按江东水平收取店面税。
另外必须保证我们蜀中商人安全,若蜀中商人犯法,我们一定严惩,如果江东人故意为难蜀商,那……必须要有一些律法约束。”
“这怎么行?”虽然刘璋说的隐晦,鲁肃还是一下子听出来了,现在跨境的商业征税很繁杂,还没形成规制,毕竟大汉分裂还没多久,但是无可否认,跨境商人是会被盘剥的。
刘璋这一条,完全免除了蜀商被盘剥,享受了本地商人待遇。
而最关键的是那一句:“若蜀中商人犯法,我们一定严惩。”刘璋直接连惩治蜀商的权利都收走了,反而是江东人损害了蜀商,就有明文约束,这是完全的不公平。
鲁肃一下子站起来,看着刘璋,刘璋诧异看向他道:“子敬先生,谈的好好的,你怎么突然生气了?我们都觉得子敬先生实诚,所以愿意跟先生谈,先生这样吓我们,我们的谈判很难开展啊。”
“你……”鲁肃刚浮现出怒气,可是一下子想到江东的困境,要是刘璋不顾自身打过来,江东不灭也残废,那后果实在不能承担。
刘璋说的委婉,可是已经是威胁了,鲁肃只能重新坐下来。
刘璋笑着看着子敬,亲自给鲁肃斟了一杯酒,又道:“这就好了嘛,我们蜀中的商品,卖到江东,也是为江东百姓作想,我们又不强买强卖,江东百姓如果觉得不实惠,大可以不买嘛,对不对?这对江东只有利没有害啊,对不对,子敬先生?”
“对,对。”鲁肃深吸一口气说道。
“既然我们蜀中卖了东西到江东,别说我们只赚钱不回报,我看这次吴侯就卖给我们五万石粮食吧,我们愿意支付一百万文钱。”
“什么?”鲁肃刚喝下去半口刘璋倒的酒,差点吐出来,五万石粮食,按照最低官方收购价也至少在三万贯钱,三千万文以上,刘璋出一百万文,足足低了三十倍,这是收购大白菜吗?不对,是大粪球。
“蜀候见谅,我们江东没有多余的粮食。”鲁肃沉声说道。
“真的吗?”刘璋问道。
“真的。”
刘璋突然愤慨莫名,猛地一拍案几:“岂有此理,樊梨香竟敢骗我,说江东有很多存粮,可以资助江陵流民,还说什么荆州与江东都是楚人,同气连枝。
如果得不到江东余粮赈济,就约束不了那些流民,可能进犯江东,真是岂有此理,来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