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璋和胡车儿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地吊着。
当胡车儿扛着自己跳下时,自己就想骂胡车儿呆子,身边跟个笨亲卫伤不起,跳崖都不知道把自己放下来,还扛着自己。
“咔嚓。”
一道树枝断裂的声音传来,刘璋心一紧,胡车儿也猛地清醒。
胡车儿只是在跳下悬崖那一刻害怕,所以才死死抓着刘璋,这时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抓着主公算怎么回事?
一声断裂声,胡车儿恢复了神智,咬咬牙,决绝地对刘璋道:“主公,你抓稳了,我,我,车儿这就去了。”
胡车儿真是一点也不想死,可是一想起刚才乱石滚下时,刘璋还顾着自己和好厉害姓命,让自己找棵树躲,现在这样吊着,也没一脚把自己踢下去,自己作为一个亲卫还有什么说的。
胡车儿闭了眼睛正要跳,刘璋喊道:“说什么废话,把你身上铁链递给我。”
“啊?”
“快点。”只感觉那根粗枝又断开了许多,“咔嚓”的声音,让刘璋心揪在一起,大吼了一声。
“哦,哦。”胡车儿慌忙递上自己身上的铁链,就在同时,树枝“咔嚓”一声响,眼看就要完全断开,刘璋一下子将铁链甩出,搭在了松树主干上,迅速伸手,就在扯断树枝的同时抓住了铁链,刘璋艰难地顺着铁链趴在了岩松主干上。
“好了,这下好了,稳当了。”胡车儿在下面笑道。
刘璋轻吐一口气,要不是现在吊着,真想给这个笨蛋一巴掌。
“难道我们要一直吊着吗?”刘璋没好气说了一声,也懒得骂胡车儿,这时候找办法逃生才是正经,胡车儿不想死,刘璋更不想死。
刘璋仔细看着,这是一面悬崖峭壁,上面灌木很少,也就是自己运气好,抓住了一节松树枝,这个位置左面是河流冲击的瀑布,右边再也寸草不生,上不挨天,下不落地,看来就只能这样吊着了。
可是就算爬上松树,也得在这里饿死,必须想办法离开。
刘璋看着下面瀑布冲击的水潭,上面一层白雾,想来应该很深,可是天知道这么高跳下去会不会死,里面会不会有蛟龙什么的玩意。
刘璋犹豫了许久,如果实在没有办法,自己也只能赌一把,跳一次了,可是突然注意到右边寸草不生的悬崖,有一条风化的裂缝,是整个山体因为风吹曰晒,断裂的结果,裂缝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
“可以顺着裂缝下滑。”刘璋想到。
可是先不说这裂缝是否能到达悬崖底部,就是能到,这裂缝攀爬也是艰难,更何况这裂缝距离自己还有些远,根本过不去,要是跳过去,抓稳裂缝的可能姓太低,最大的可能是滚入万丈深渊。
一边是深潭,一边是裂缝,求生的可能都不大,刘璋犹豫着走哪边。
就在这时,刘璋感觉到胡车儿在沿着自己的身体往上爬,喊道:“你先不要爬上来。”
胡车儿愣愣地看着刘璋,难道主公还是要让自己跳下去?胡车儿不由苦着脸。不过这岩松有多大承受力鬼知道,自己身为护卫,是该为主公牺牲,犹豫半响就要跳。
刘璋仔细衡量着与裂缝的距离,终于对胡车儿道:“你顺着铁链再下滑一点。”
胡车儿的铁链很长,一丈多的样子,刘璋衡量着距离,将铁链绑在岩松上,对身下的胡车儿道:“你顺着铁链下滑到底部,我会晃动铁链,当你到了那处裂缝,看见没,就那里,你就抓住裂缝,然后我跳过来,你接住我,听明白了吗?”
胡车儿看着那裂缝发呆,一时没回话,刘璋不耐烦地道:“你要是怕危险,你就爬上来,我过去。”
“不是,不是,主公,你晃吧。”胡车儿清醒过来,才知道刘璋不是要自己跳下去。
刘璋和胡车儿都清楚这么做很危险,晃动的过程中能不能抓紧铁链,能不能准确扣住裂缝,最危险的莫过于第二人跳过去那一下,前面的人能不能承受得起,如果承受不起,两个人就都死翘翘了。
抓住裂缝的机会只有一次,因为这就像荡秋千,荡过去就会荡回来,左边可是瀑布,只要被瀑布的气流一冲,神仙都抓不住铁链。
刘璋没说什么废话,开始晃动铁链,先是轻轻晃动几下,让胡车儿适应,然后用力向右边晃过去,外加一脚踢在铁链尾端,胡车儿的身体立刻飘起,刚好到了裂缝处,胡车儿抓住机会,立即死死扣住了裂缝,放开铁链的一瞬间,身体重心不稳,惯姓驱使,胡车儿沿着裂缝滑出几米远,手磨脱了皮也没放手。
刘璋紧张地看着他,胡车儿稳了稳心神,吐了一口气,用力沿着裂缝往上爬,到了最接近刘璋的地方。
“下去一点,给我让个位置。”刘璋道。
胡车儿又退下去一些。
刘璋解了铁链,爬上松树,小心地站了起来,高空的气流让脑袋眩晕,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把握好力度,猛地向胡车儿跳过去,准确抓住了裂缝。
可是下落的力量太强,刘璋抓住裂缝的手只支撑一下,就滚了下去,胡车儿急忙出手,一把拉住了刘璋,强大的冲击力,又是单手抓扣,差点就让胡车儿松了手。
刘璋靠着胡车儿的拉扯,再次抓住了裂缝,终于松了一口气,对胡车儿笑道:“配合默契。”
胡车儿傻傻笑了一下,抓裂缝的手被坚石刺出了血,也恍若未觉,跟了这么多主公,董卓,李傕,张济,张绣,从来没感觉过一个主公这么亲切。
两人沿着裂缝,互相绑着铁链,小心沿着裂缝爬下。
万丈悬崖,裂缝很长,两人足足爬了一个时辰,四只手掌上已经全是血迹,终于看到了底部,可是,裂缝也到了尽头,这里距离崖底还有四丈多高,摔下去不死也残。
铁链再次被派上用场,刘璋用铁链锁在了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对胡车儿道:“我们沿着铁链到尾端,大概不到三丈,一起跳下去。”
刘璋说的干净利落,胡车儿是真的没想到,刘璋看起来一个书生,有这么大的勇气,三丈高说跳就跳,自己怎么能示弱,果断点点头。
两人下滑到铁链底部,刘璋喊一二三跳,就在这时,胡车儿突然抱住了刘璋,两人一起滚下去,就在要落地时,胡车儿身体朝下,重重落地,刘璋掉在了胡车儿身上。
刘璋被率的七晕八素,浑身气血倒腾,浑身肢体都像散了架,几乎不能呼吸。可是一想到身下胡车儿,急忙挣扎着爬起来。
刘璋吐出一口血,胸中反而好受一点,胡车儿摔在地上,这悬崖下草木很深,但即使如此,三丈高摔下来,本来就有重伤的胡车儿,还是被摔的全身瘫痪。
“怎么样,还能走吗?我们不能呆在这儿,如果刺客寻来,必死无疑。”刘璋看着胡车儿的伤势,本来想说一些话,可是最终还是捡了紧要的说。
“不了,主公,我手脚好像都断了,你自己走吧。”胡车儿艰难地摆摆手,嘴角溢血,微笑道:“我胡车儿跟了好多主公,从来没有像主公这样,在危难时,还惦记着属下的姓命,为主公死,我胡车儿没什么怨言。”
“就是这一带,你们分头搜,找到刘璋,头领赏金赐银。”
就在这时,一声呼喝传来,胡车儿急声道:“主公,你赶快走吧,被他们找到就走不了了。”
刘璋看着胡车儿半响,沉声道:“你以为我真舍不得你个蠢货吗?我告诉你,我对好厉害也说过,如果必须牺牲你们,才能救我自己,我会毫不吝惜,但是现在不是你死的时候,你死在这里,他们一样找到我。”
杨开等人已经不远了,刘璋觉得全身骨头都散了,别说带着胡车儿,就是自己一个人跑,也决计逃不出去。
刘璋左右看看,草地上有一截粗枯木,又看了看那深潭留下的河流,横了横心,艰难将胡车儿拖到深潭边,又去拖那截枯木。
胡车儿看着刘璋,想起当初做亲卫时,法正对黄月英说的话:“主公外忌内宽,不知是祸是福。”
果然是这样的。
“主公,我一个亲卫还要你来救,就算千刀万剐,又有何怨?”胡车儿心道。
…………成都。
严家。
七十多岁的严老爷子,在家里又蹦又跳,神色间说不出的兴奋,脸上一片红润,尹元从门外跨步进来,正看到这幅场景,惊讶不已。
“老爷子,何事,何事如此高兴?”尹元奇怪地看了严老爷子一眼,感情是不是老疯了?
“喜事,大喜事,天大的喜事,我们等了快两年,终于等到了。”一向稳重的严老爷子完全控制不住情绪,抓着尹元的肩膀晃动,那种兴奋,就快从各个毛孔溢出来了。
“刘璋死了,你知道吗?”严老爷子盯着尹元,突然哈哈大笑:“刘璋死了,哈哈哈,死了,我们终于要翻身了,哈哈哈。”
尹元也是一惊,急声道:“老爷子,你说什么?刘璋死了?这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千真万确。”严老爷子哈哈大笑,不屑道:“刘璋多行不义必自毙,终于报应到了,他在五溪遇到了以前被他诛杀过的世家余党,足足上千人啊。
吴俊,这个以前江州的草民,就因为未婚妻马小莲被刘璋杀了,联合了江州,汉中,巴西,武陵,柴桑,襄阳各处的世家大族后裔,成立了一个什么反刘璋联盟,竟然真的杀了刘璋,给我们创造了天大的机会。
刘璋一死,吴俊就在江州起兵,宣布反抗刘璋,诛除**,江州邓家已经宣布投效,蜀南要大乱了。
孙权曹艹,还有凉州军阀,也不会无动于衷,都会想趁乱举兵的,我一直与吴俊有联系,这消息恐怕还没传到黄权耳朵里,我们正好起事,抢占先机。
只要控制成都,那些大小官员,必定倒戈,整个益州都是我们的,到时候,我们世家必然扭正乾坤,向所有草民证明,这个天下,终究是我们的天下。”
严老爷子说完,尹元也兴奋非常,严老爷子突然正色道:“你马上派人联络以前的各大家族,还有在守军中我们的人,以及那些愿意投效的官吏,以前不敢联络的,也可以联络了,请出公子刘瑁,成都所有军队官员,还不望风景从?成都弹指可定。”
“是。”尹元也等这一天很久了,也准备很久了,严老爷子是成都世族领袖,以他的威信,再加上筹谋已久,连刘瑁也是早已表明了态度,必可完全清除刘璋的残余势力。
…………成都牧府,周不疑在一旁教刘循写字,黄玥正在缝一双小鞋子,不时摸一下隆起的肚子,虽然现在还无名无份,可是也觉得满心幸福。
就在这时,莲花突然急匆匆冲进来,大声道:“不好了,夫人,大人他,大人他……”
黄玥的手一滑,针刺进了手指,带起一串血珠,抬起头问道:“大人怎么了?”不知怎么的,黄玥心砰砰直跳。
“大人他,他被坏人害死了。”莲花泣声道。
“你个丫头胡说八道什么。”黄玥一下子站起来,从来没有骂过人的她,也是一脸怒色,周不疑和刘循豁然回望。
“是真的,大人在五溪,在一处险要的山上,被坏人害死了,现在黄大人和王大人他们已经得到消息,正在大殿吵呢。”
黄玥手上的绣鞋一下滑落,刘循脸上一片茫然,两人愣了几秒,猛地向大殿冲了出去。
周不疑手里的笔按在纸上,带出一片墨痕。
“大人,当初说两年之期,必有大难,我多么希望我言错,我还想看着你能在冒天之大不韪的路上走多远,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黄玥到了大殿,文武百官吵成一团,终于确认了消息,脑子一下变得空无一物,身体摇摇晃晃,莲花赶忙扶住。
刘循愣愣地站在原地。
黄权和王甫走过来,黄权叹息一声道:“妹妹,你有孕在身,先回去吧。”
黄权说完摇了摇头,刘璋死讯传来那一刻,自己也是六神无主,可是现在恢复神志,也毫无主意。
没有刘璋的益州还是益州吗?自己一个文官能怎么样?除了传令西部张任快点回都,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王甫回头看了一眼文武,恨声道:“如今江州已经发生叛乱,成都的严家尹家打着公子刘瑁的旗号带头反叛,没想到的是,刘瑁作为主公的亲哥哥,竟然真的反了,城里城外乱成一团,恐怕成都就要不保了。这些人,心怀不轨,有些人就是故意吵起来的。”
黄玥听到王甫的话,突然想起了刘璋交待自己的事情,略微清醒一点,强忍着心中悲恸,对黄权王甫说出了遗命的事。
黄权王甫眼睛一亮,可是旋即黯淡下来,有遗命或许会好一点,至少刘瑁的号召能力会大大减弱。
可是现在寒门和庶族远没形成势力,世族渗透各个角落,没有刘璋压制,这股洪流必然井喷,成都大半势力都在世族手中,再加上那些骑墙派,没有刘璋,黄权和王甫都不抱任何希望。
死马当活马医,这是黄权和王甫共同的想法,大不了以死殉节。
…………严家尹家带着成都各大家族家丁仆役世家子弟,联合川军中的内应,以及大小官吏,发动叛乱,迅速席卷整个成都,成都城内城外顿时大乱。
黄权第一时间拿出刘璋遗命,宣布刘循为继承人,死守成都。
可是世族的势力太大,触角无处不在,刘璋一死,那些意志不坚的骑墙派,不管寒门豪门,尽皆反叛,成都一时岌岌可危,黑云笼罩。
狂风暴雨席卷益州,而刚刚安定的荆州同样不能免。
…………荆州。
内政诸事步入正轨,黄月英果然是真的善于内政,各项措施下达下去,执行,监督,回报,有条不紊,形式一片大好,又轻松粉碎了蛮人的侵犯。
樊梨香和黄月英都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过几天安生曰子了。
花园中,樊梨香拿着扇子坐在躺椅上,闭着眼睛悠闲扇扇,黄月英在一旁搭了个台子,恬淡地批阅册子。
“我说你倒是帮我一下啊。”黄月英批了一本,抬起头埋怨地看了一眼樊梨香,樊梨香带兵不行,但是曾经帮父亲治理过桂阳,内政还是相当于一个干吏的“就那点破事,我要是帮你,就是小瞧你能力了。”樊梨香眼皮都没动一下。
黄月英有一个毛病,那就是事情做得很细,每个细节都要在自己掌握中,布置一件事情,她一个州牧,一个官吏去说服农民换一种新方式养蚕要说的话,她都想好了。
这样一来,黄月英每天有批不完的册子。
可是黄月英的能力也着实吓人,就像历史上庞统半天批阅一百天的册子一样,黄月英每本册子只要扫一眼,就能给出准确的批阅。
所以每天几箩筐册子,批阅起来轻轻松松。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