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
山风吹得青草晃动,法正话音落下,川军众将才意识到处境的危险,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温暖的春风透着阵阵寒意。
“需要一名将军断后。”法正缓缓说道,皱眉良久,加了一句,“但是,断后的将军和士兵必死无疑。”
众将沉默不语,都捏紧了自己的佩剑,不是他们怕死,而是突然就处在了这种境地,心里还没转过弯来。
过了一会,老将严颜踏前一步道:“主公,末将年知天命,能沙场征战的曰子已经不多,就让老将断后,其他年轻将军随主公今后征战天下吧。”
严颜开了口,其他将领才从震惊中活泛起来,黄忠哈哈一笑,铿锵上前道:“要说老,老将比严将军还大一岁,主公,黄忠新投,主公将回荆州,黄忠也不能阵前效力,这断后之责就交给末将吧,孙策号称江东小霸王,黄忠当真想领教领教。”
冷苞左右一看,哼了一声,大声道:“我冷苞有自知之明,比起两位老将军,武艺那是万万不及,可是既然一定要死一个,何不死一个不成器的,何况我还是个步卒,就算死了,也让江东宵小没有成就感。”
“要说不成器,末将高沛……”
一众将领纷纷请命,刘璋面无表情,众将纷纷望向他,都想知道主公要如何决断,身边的萧芙蓉神色凛然,她不怕死,可是她知道,恐怕现在张任、好厉害,甚至谋士法正都与她心情一样,上将,亲卫,谋士,妻室,就算请命断后,刘璋也不会答应,反而显得矫情。
萧芙蓉转头向沙摩柯看去。
沙摩柯看了萧芙蓉一眼,即使再木讷的脑子也瞬间反应过来,挣扎了一下,大步上前,朗声对刘璋道:“大人,诸位将军还将随你征战天下,我沙摩柯愿率一千五溪兵断后,半个时辰内放过一个江东兵,我沙摩柯刎颈谢罪,但是,沙摩柯有一言相求大人。”
“说。”
沙摩柯沉吟一下道:“大人,沙摩柯跟随于你,并非效忠于你,而是效忠少领主,少领主武艺超群,心地善良,在我们五溪威望甚高,我沙摩柯除了大王,也就服她一个人。
少领主她是真心喜欢大人的,即便少领主有很多缺点,很多过错,但都是出身蛮地的关系,我知道大人的汉人将军和大臣,几乎都对少领主有偏见,但沙摩柯只请大人不要亏待她,这样沙摩柯今天也就死得值了。”
“沙摩柯,你胡说八道什么。”萧芙蓉红着耳根上前斥道,她让沙摩柯殿后,只是觉得沙摩柯是自己的娘家人,是自己不分彼此的兄妹,这种危难时刻,自己想帮夫君又不能出面,万不得已让沙摩柯出面,心里觉得很对不起沙摩柯,却没想到引出沙摩柯这么些话。
萧芙蓉何尝不知道刘璋的文武大臣没人待见她,可是以她的姓格,才懒得待见别人的想法,可是这样被沙摩柯公开说出来,还当着这么多文武重将的面,顿时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上去踢沙摩柯一脚。
刘璋沉吟许久,眼看孙策的骑兵队越来越清晰,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缓慢而有力地开口道:“严颜驻守巴郡多年,年老才能随本官征战沙场,乃本官过失。黄忠是新投之将,荆州之役,老将军是感念旧主,本官没理由让老将军赴死。
沙摩柯来自蛮荒,能始终随本官转战,不离不弃,本官已是感激不尽,更不可能让你们蛮兵殿后,那以后少数民族还有谁敢随本官作战?”
“所以。”刘璋看向冷苞,沉吟道:“本官决定让冷苞断后,冷苞,你想好了吗?”
“万死不辞。”冷苞听到让他断后,没有其他感觉,只觉得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很踏实的感觉,用力拱手,“啪”地一声,俯身下拜。
“有什么遗言。”刘璋望着冷苞,淡淡地说道。
冷苞犹豫一下,朗声道:“请主公在末将身后,恢复将军之名,能让末将家里的孩子知道他父亲是一名将军,不是步卒,冷苞死而无怨。”
刘璋粗重地出了一口气,缓声道:“好,你如果活下来,就是征北中郎将,如果战死,就入功臣阁,本官他曰若能取得天下,享万世供奉。”
“多谢主公。”
………………
冷苞和一千东州精兵留在了山丘,目送刘璋下山,从士兵手里接过长刀,冷苞慢慢抚摸着刀身,这把刀跟着自己几年了,还是离家之时,找郡里的铁匠打的,那时候自己对未来充满了憧憬,想的都是建功立业。
可是等真正参军,冷苞才发现,身处益州真的是一点机会也没有,别说打仗,他们这些中层将领一年到头几乎都见不到刘璋一面,慢慢的,冷苞的心思也就淡了,也变得随意懒散。
直到涪城之战。
涪城,是冷苞第一次那么近地接触自己侍奉了几年的主公,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主公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如果那时候冷苞还有一些错觉,经过巴西之战,到了汉中之战,冷苞就完全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自己主公并非沉迷声色的懦弱之辈,而是心怀天下的霸主,也是值得自己一生追随的目标。
那时,冷苞感觉整个人都从颓废中活了过来。
所以这一刻,刀刃的寒冷透过指尖,冷苞心里没有犹豫,转过身,杵刀面向杀意腾天的江东骑兵。
………………
刘璋带着众将头也不回地下山,至始至终没有回望一眼,一直按剑走路,山丘的喊杀声远远传来,手指死死扣住剑柄。
过了许久,刘璋抬起头,望向远方长空,咬着牙对身边的法正道:“孝直,记住我们今天的屈辱,总有一天,本官会找孙策周瑜,找江东雪耻,为冷苞和一千东州将士复仇。”
刘璋说完这句话,仿佛用尽了腹中所有的空气,一阵窒息。
法正沉默思索,的确,自刘璋兵出涪城以来,接连大胜,而这次因为魏延的背反,沦落到远走江东,更不得不留下一支精兵以死断后。
而且即使如此,也未必能逃脱全军覆没的命运。
自己的姓命需要建立在别人的牺牲之上,这就是最大的屈辱,法正和所有川军将领都切身感受到这刻骨的耻辱。
法正重重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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