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璋笑道:“你们都是士子出身,不熟悉商业运作规律,商业要想持久繁荣,光是让利给豪族是不可能的,那样反而会养成豪族的特权心理,形成家族财阀,我们必须有良好的市场环境,让豪族主动参与进来,银行的设立,就是营造出一个良好的市场环境。
平价机制防止商人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并以此欺压小商贩,只要市场环境一好,民间商业必然兴起,而银行的贷款机制,可培养一大批小型商号,只要有了商业氛围,那些豪族见有利可图,必然参与进来。”
法正微微颔首道:“成都有自己的商业基础,只要牧府诱导,必然兴盛,主公,第二条措施是什么?”
“第二,益州实行公田制,收土地为公有,向没有土地的贫农租借……”
刘璋还没说完,几人就瞪大了眼睛,连张任和严颜两名武将都抬起头来,法正更是立即道:“主公,此举万万不可,这条命令一下,益州豪族不反也得反,那些土地被豪族据有几十上百年,怎么可能说收归牧府就收归牧府,主公此举无异于倒行逆施,请主公三思啊。”
黄权等人一齐拜道:“请主公三思。”
“三思,三思,你们能不能等我把话说完?”刘璋白了几人一眼,对法正道:“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豪族将土地视若生命,要拿他们的土地,还不如直接把他们抓来杀了,有的小地主是经过毕生打拼攒下的家业,我跑去巧取豪夺,不怕天打雷劈吗?
土地收归公有是有一个过程的,我们可以提供一个比较高的价位收购那些百姓迫不得已卖出的土地,然后以低价租给没有土地的贫农,这样既不侵犯豪族利益,也可以遏制豪族兼并,同时又缓解了贫农土地危机,何乐而不为?
给你们说明吧,高价收购贫农土地,有了两个目的,一是稳定治安,你们想想,那些卖土地的都什么人?谁不是吃不饱饭,婚丧嫁娶,横祸疫病,我们高价把他们的土地买了,他们就有一笔钱缓解危机,再用低价租给他们,他们还是有地可种,这样他们就不会走投无路铤而走险了嘛。
第二就是抵制豪族土地兼并,豪族买不到土地,他们的钱自然节省下来了,节省下来的钱干嘛?除了守财奴,他们不拿来经商拿来干什么?这就是绝其后路,收购土地要花去很多钱,但是商业却可以反哺,这就要看我们官方办的商号能不能带个好头了,王甫,有信心吗?”
王甫看着刘璋,犹豫了一下道:“主公恕罪,属下,属下信心不太大,不过一定竭尽全力完成主公交代的事。”
刘璋笑道:“这也不怪你,你从来没从事过商业活动,我给你出个办法,你去高价聘请那些民间商号的掌柜,让他们指导,至于手工流水线作坊,你慢慢探索,我只告诉你,所谓流水线,就是把一件产品的制成过程分成很多单一的步骤,每个人负责一步,然后合力完成。”
“哦。”王甫略有领会,“重复的动作,必然使动作加快,而且也更容易熟练。”
“还算不笨,如果你还没有信心,除了蜀锦,我明天再交给你一些产品。”刘璋说着拍上王甫肩膀,轻声道:“包你赚钱。”
王甫苦笑。
“好了。”刘璋做总结发言:“张任、严颜负责扩军,王甫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四科举仕的考试和官办商号、流水线的建立,黄权也学习经验,以后推广到西川全部地域,另外土地购买定好价位后就可贴出告示,特别是江州世族留下的土地,发令董和,卖出土地的价格必须是市价的五倍以上,而租借给贫农的租金不超过市价的三分之一,好了,散了吧。”
“呃,主公……”张松突然开口,看着刘璋欲言又止,小心地道:“主公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
其他几人看了张松表情,都是一阵大笑,张松横了几人一眼,刘璋看着张松,猛拍了一下脑门道:“哦,差点忘了,你的任命特别重要,你就是成都中央银行的第一任行长,总督银行的建立运作,银行开设有点麻烦,先在成都及周边郡县试点,给你三个月时间。”
“银行行长?”等其他人散了后,张松愣愣地站在原地,还没转过弯来,饶是他聪明过人,也不知道这个银行行长意味着什么。
夜深人静,黄权房中的灯光还是灯火通明,黄玥端着一杯茶走出来,关心地道:“哥,你歇歇吧,昨天刚刚远征回来,今天又熬夜,你身体会受不了的。”
黄权笑着看了妹妹一眼,一边写着什么一边道:“没什么,如今益州正处于发展的关键时期,哥被委以重任,岂能辜负主公知遇之恩,主公将收拢难民、大兴农桑和土地收购的事交给了我,我一定要办好。”
黄玥将雾气腾腾的茶水放在茶几上,蹲下身来,有些忸怩地对黄权道:“哥,这州牧大人好像跟我们在阆中听说的不一样哦。”
黄权随口道:“那是自然,主公乃当世明主,关心百姓疾苦,藏有雄心大志,唉,只是姓格太过刚直,不揉沙泥,我们这些做臣下的,需要多考虑一些,这些都是我拟定土地收购方略,必须明早呈报给主公……”
“明早?”黄玥惊讶道:“这州牧大人也太不体恤臣下了吧,昨天才刚刚回城,今晚熬夜写方略,还要明曰一早呈报?”
“怎么说话呢?”黄权斥了黄玥一声,又叹了口气:“土地收购触犯豪族利益,必须慎重,但是我知道主公的心思,半月之后鬼节祭天,主公齐聚世族,必然是希望在这之前把这些政策实施下去,也好看看豪族的反应,时间紧迫啊……”
说到这里,黄权突然一皱眉,望着黄玥道:“妹妹,你怎么突然关心州牧大人的事了?”
黄玥脸微微一红,幸好灯光昏暗,掩饰了内心的不安,黄权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事就去睡吧,女孩子熬夜会变丑的,看你以后怎么嫁出去。”
“那哥你也早点睡。”黄玥也觉得有些局促,便回房了。
月落鸡鸣,黄玥从房间出来,看见黄权还在书房里,头趴在几案上睡着了,笔也掉在地上,黄玥不禁一阵心疼,走过去把笔捡起来,这时看到几案上的书简,方略已经写完,只是最后几个字写的有些潦草,看来哥哥的体力的确不支了。
黄玥突然想起黄权说的话,这些书简要在今曰呈给州牧的,可是黄权这个样子,黄玥实在不忍心叫醒他,兄妹俩刚刚来成都,黄权就被调去整顿东州兵,之后又带军出战,根本没时间置办家业,别说奴仆,房子都是租来的,怎么办?
要不自己去送?
黄玥一冒出这个想法,不知怎么的,突然脸红心跳,内心说不出的紧张,又仿佛有一点点兴奋,手中紧紧揣着竹简,问着自己,我要去么?这样好么?
当初在大街上遇到刘璋的情景浮现在脑海,黄玥终于鼓起勇气,将竹简收拢了起来,给哥哥盖上被子后,拿着竹简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