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万狼奔军在乌颜巴托停了下来,在他们周围数十里范围之内,云集着定州军几乎所有的精锐,光是吕大临的吕师便有近四万人,启年师三万人,旋风营常胜营选锋营近两万人,差不多十万大军恶狠狠地盯上了狼奔这块美味的肥肉,吃掉狼奔,则意味着草原蛮族这座大厦将轰然倒塌。
虎赫被称为草原第一将,自然不是浪得虚名,选择乌颜巴托作为最后的抵抗地方,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其一是这里有早先蛮族设立的一个兵站,物资储备较为丰富,其二乌颜马托的地理位置非常玄妙,以这里为起点的话,在地图上画出两条线的话,你就会发现,这里距抚远,威远等地几乎就可以构成一个等腰三角形,虎赫摆出这一个架式,正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局面。
虎赫不想死守,死守没有任何出路。乌颜巴托的地形较为复杂,看似一展无际的平原之上,其实暗藏着无数陷阱,湿地,沼泽遍布其中,一不小心,便会陷入其中。如果不熟悉这里的地理,进攻必然要吃大亏。
王庭的巴雅尔也知道乌颜巴托之战关乎到诞生不久的元武帝国的国祚,虽然被室韦人牵制了大量的兵力,仍是咬牙从正黄旗抽出两万精锐驰援虎赫,使虎赫手中的兵力达到六万,有了与定州兵一较高下的本钱。
四处烧杀抢掠的室韦军队在巴雅尔与伯颜的围剿之中,已渐渐失去了入关之后的优势,兵力一点点被蚕食,被迫开始收缩兵力,向着过山风的移山师缓缓靠拢,一直被逼得喘不过气来的巴雅尔终于缓过了一口气,他不怕室韦人与过山风汇集,就怕室韦人飘忽不定,毫无章法地乱打一气,现在好了,室韦人终于安定了下来,正面作战的话,巴雅尔则丝毫不惧于对方。他开始统筹计划,准备给逼近王庭的过山风到室韦联军重重一击。
定州近十万大军汇集乌颜巴托,吕大临从李清哪里获得了统筹指挥全军的大权。与蛮族作战了近二十年的老将吕大临第一次手握如此强壮的兵马,而且还是在整个战局大占优势的情况下,不禁有些躇踌满志,多年心愿,终将得偿了。
此时的定州军分成了三个攻击集团,分别以吕大临,王启年,杨一刀为主,而吕大临有节制另外两部的权力,在吕大临看来,对面的虎赫已成了一头死老虎,蛮族骑兵胜在灵活机动,现在被逼得隅居一地,采取守势,又如何能是定州兵的对手,这种打法正是定州兵的强项啊!
三个攻击集团就位之后,吕大临毫不犹豫地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理想是丰满的,但现实却是骨感的,处在军人生涯最高锋的吕大临在他最得意的时候,遭遇到了虎赫的重重一击,在湿地沼泽遍布的乌颜巴托,定州军的第一次进攻便遭遇到了重大挫折,率先发动攻击的两翼,在发起进攻之后不久,大批的士兵便因为不熟悉地形,不清楚看似平坦的草原之上,那些枯黄的牧草之下暗藏的陷阱,被陷在地面无法脱身,无论是步卒还是骑兵,都成了对面狼奔军的活靶子,大批的被射杀在沼泽湿地之中。此时,定州军那一身精良的凯甲反而成了累赘,身负数十斤重的凯甲让这些士兵更是举步艰难,在大盾兵们举起铁盾,艰难地一步一步向前推进的时候,狼奔的投石机,八牛弩,蝎子炮给他们造成了重大损失。
强攻不到半天,损失上千士卒的吕大临被迫停下了进攻的脚步。
虎赫在撤退伊始,没有放弃屯集在大营里的这些重型器械终于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定州兵被牢牢地钉在了乌颜巴托。第一天的攻击,定州兵甚至没有接触到狼奔的兵阵,便狼狈地退了回来。
接下来的十数天里,虎赫不断地派出部队,穿过沼泽湿地,一次次发动对定州军的反击,收获颇丰,一旦遭到定州军的反击,这些突击部队便利用对地形的熟悉,扬长而去,而在追击的定州军吃了无数次亏之后,吕大临终于下令,不允许作这种无谓的追击。
在乌颜巴托,于是出现了一种奇怪的对恃峙局面,拥有巨大兵力优势的定州军龟缩在营塞之中,先前一度被撵得鸡飞狗跳的狼奔反而风生水起,不停地袭扰对面的敌军。
进攻无力,吕大临的嘴上起了一圈燎泡,心急上火啊!大帅如此信任自己,将十万大军的统帅权交给了自己,而不是他的嫡系心腹王启年,这不仅是对自己多年对蛮族作战经验的借重,更是对自己一种非常信任的表示,要知道,前些年在萧远山治下,便是定州军最为鼎盛时期,全军也没有现在这么多人马,而现在,自己却是出师不利,这让他很是焦急,感到有负所托。
“一定要在大帅大婚前拿下乌颜巴托!”吕大临重重地一拳击在大案上,对着汇集在他大帐之中的王启,杨一刀,王琰等大将道。“我们要用虎赫的人头来为大帅的大婚作贺!”
杨一刀看着吕大临有些焦燥的面容,不急不缓地道:“吕大人,乌颜巴托地形复杂,仓促进攻会给我军造成重大损失,而且对面的虎赫素有智将之称,我们要小心应对,千万不要莽撞冲动。”
王启年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妈拉个巴子的,谁也想不到这个破地方居然是这样的,十多天了,我还只向前探了不到十里路,派出去的斥候只要稍微离大营远一点,那些狼奔军便鬼魂一般地冒出来,射杀我探路的士兵,十几天,老子损失了近百个斥候,这仗打得,真是窝火。”
王琰也摇头,无奈地道:“这些湿地沼泽太复杂了,我们紧跟着追上去,明明看见对面的敌人安然无事地穿过去,轮到我们就卟哧一声陷下去,转眼之间,胜负逆转。吕大人,如果不能摸清对面的地理地形,便是发动进攻,也是枉然啊!”
魏鑫站了起来,“吕大人,其实现在我们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其一只能多派斥候,慢慢探路,只要将面前的地形搞清楚了,我们便可直逼虎赫大营。如果实在不能搞清楚这些的话,那我们便只能等了。”
吕大临不满地抬起头,看着这个以防守着称的老将,“你说要等到什么时候?难不成我们便在这里龟缩不进,然后让将要新婚的大帅亲自来指挥这场战斗吗?如果真是如此,岂不是让人笑话我定州无人?”
魏鑫抽抽鼻子,摸了摸山羊胡子,似乎没有听懂吕大临话里的讥讽之意,不紧不慢地道:“等不了多久,吕大人,天气是我们最好的帮手,您看这天,可是一天比一天更冷了!”
吕大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杨一刀却突然想起去年跟着大帅去视察鸡鸣泽一事,眼中不由一亮,“魏将军,你是说天气一冷,便将天寒地冻,温度急剧下降之后,这些沼泽湿地都会被冻实,那时,他们就不会再是我军的障碍了!”
魏鑫笑道:“正是,吕大人,看今年这天气,用不了一个月,我们的面前就将是一片坦途。”
“一个月啊?”吕大临沉吟不语。其实吕大临的心里,实是想让众将不惜代价地派出斥候摸清对面的地形的,第一次统帅全军,他当然想给李清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让李清能更深地看到自己的能力,同时击败虎赫也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但他心里也很清楚,眼下手底下这些重将们都不太赞同自己的这个想法,而是想稳打稳扎,步步蚕食,处在不同的位置,当然每个人会有不同的想法。吕大临虽是全军主帅,但却知道,自己不可能强行勉强这些人去做一件什么事,必竟像王启年,杨一刀这些人,地位并不在自己之下。
“既然大家意见一致,那么就这样吧,先等,但是我们不能干等,斥候仍然要大量地派出去戡测地形,虎赫不是经常埋伏诱杀我们的斥候么,那么大家不妨想些办法,反其道而行之,也长长我军的士气!”吕大临笑道。
狼奔军大营,难得地有一曰安宁,对面的定州军吃了十几天的苦头之后,终于老实了下来,再也没有出兵攻打,但虎赫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虎帅!”诺其阿与豪格静静地走到虎赫的身边。
“发现什么了吗?”虎赫静静地道。
“天越来越冷了!”豪格道,“不过大帅,我们营中有足够的越冬物资。”
“天越来越冷,要结冰了!”诺其阿脸色也很不好,“吕大临肯定也想到了这一点。这才停止了无谓的进攻,他们在等。”
“本来以为定州人会被胜利冲昏头脑,不顾一切地来进攻我的大营,但现在看来,这个算盘却是打错了,十几天来,吕大临用数千人的伤亡终于让自己冷静了下来,诺其阿,豪格,一旦封冻,我们的苦曰子才真正开始。”
二人都是默然。
“你们回到自己的大营后,各自加强防守吧,学学定州人的防御,我们不但要会进攻,更要学会防御。”虎赫说完,倒负着双手,向回走去,背后的诺其阿与豪格看着这一年多来,明显苍老太多的虎赫,心中都是泛起一阵悲凉,虎帅对这场战事一点也不乐观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