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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翠回到方维仪的院中。方维仪正在对着铜镜描绘额上的点红。

“小姐,今晚几位大人物都要聚齐了!”倚翠气喘吁吁的说道。

方维仪转过脸来看她一眼,又看向铜镜,“叫你留意世子爷的行踪,你送回来的消息呢?”

“世子爷这几日不知是不是一直呆在院中……婢子一直没有见世子爷出来过呀?不过小姐莫生气,今晚便可见到了!”倚翠笑嘻嘻的凑上前去。

方维仪微微侧脸,扬了扬耳朵,继而绽放出笑容来,“果然几位都会去看表演吗?”

倚翠连连点头,“是前院儿的王柱儿说的!他在书房当值,错不了!”

方维仪眯着眼睛,点了点头,“你听我的吩咐,快到晚膳的时候,你去那院儿……”

倚翠连连点头。

晚膳之前,秦良玉换上先前苏氏送来的衣服。这几套衣裙甚是漂亮,便是这套最为平常的,在细节之上也给人惊喜。腰线那里用银线休了水纹,不动不显,一旦舞动起来,那水纹就像真的一般,潺潺流动,光芒潋滟。

她在自己屋里等了多时,才见有丫鬟来引她去前院表演。走的却不是平日里她较为熟悉的大路。

曲曲折折的小路上,枝丫横生,丫鬟提着的灯笼明明灭灭,树影晃动,连脚下的路都不甚能瞧得清。

路是鹅卵石铺就的。白日走上去尚且还好,这样光线昏暗的夜里,穿着舞鞋走在这路面上,稍有不慎,就会崴了脚。

偏那提着灯笼的丫鬟还走的甚快,秦良玉几乎追不上她。

倘若不是江简来说她大有精进,六觉敏锐,行动速度也比以往敏捷许多,她可能早就被那丫鬟给丢在后头了。

曲曲折折的路前头总算看见光亮,那丫鬟舒了口气,回头看了秦良玉一眼。

秦良玉眼尖的发现那丫鬟额上都走出了汗,看来丫鬟走得也不轻松嘛。

丫鬟见秦良玉非但没跟丢,还气定神闲的,气息一丝不乱,脸上露出惊愕的神情,“秦姑娘,你……你走的真快。”

秦良玉看着她,似笑非笑,“前头就是待客厅了?”

“哦,您随我来,大人为您安排了小花厅,好叫您换衣方便。”丫鬟皱眉继续向前走去。

秦良玉不动声色,紧随其后。

小花厅里到不像有什么问题,秦良玉吃一堑长一智,先查看香炉摆设,屋里干干净净,没有异香。

“我的衣裙已经换过了。”秦良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罗裙,“连舞鞋都换上了。”

那丫鬟却忽然退了出去,砰的一声,将门从外头关了起来。

秦良玉立即来到门边,伸手拉门。

外头一阵响动,砰,有门栓将门死死栓住。

纵使秦良玉的力气比以往大了,却也不能撼动这结实的木门。

“秦姑娘若是不惜力气,说不定可以大喊大叫试试,或许真有人能来救姑娘出去呢!”门外一阵得意的笑声。

秦良玉听出这声音正是下午在院子里遇见那丫鬟,“方大小姐将我关在此处,就不怕耽误了方郡守的事吗?”

倚翠站在门口,轻嗤一声,“姑娘还真当自己那般重要,没了你,就会误了事?可笑!”

秦良玉垂眸想了想,并未大喊大叫,却是不慌不忙的在屋里坐了下来。这屋里素净舒适。她踢掉舞鞋,盘腿坐在席垫上,闭眼默默的静神调息。

江简来教她了一套用腹腔呼吸的法子,与她唱歌时候用腹腔呼吸且还有所不同。他说练熟了这套呼吸之法,于她日后练气大有裨益。

倚翠立在门外,听得里头不急不恼,不喊不叫,倒是十分意外。

她用指头尖戳破了门上的纸往里看去,“嘁,故作镇定,看你能装到几时?等我家小姐得了贵人的眼缘,哪里还有你什么事儿!”

宴席之上,铮铮琴音如水潺潺,流淌而出。

首位坐了世子爷,他次手坐着鹿邑来的李静忠,李大人对面的位置却是空着的。

世子爷斜睨了方郡守一眼,“不是说请来了江庄主了,人呢?”

方郡守抹了把汗,“许是身体不适,所以不来了……”

“呵,好大的架子,竟叫吾与李大人在此等他?”世子轻哼一声,不悦浮上脸庞。

“不,不等了!”方郡守立即拍了拍手掌,“歌舞!”

三五个小娘子上前跳舞,琴声不俗,小娘子的舞姿确是平常。

在鹿邑看多了歌舞的世子爷和李大人喝酒闲谈。只时不时的瞥一眼舞姬。

“都说济阳郡出才人,宫中舞姬大半都来自济阳郡,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李大人轻笑道。

方郡守却是不慌不忙的笑了笑,“压轴的自然要放在后头,李大人莫着急,济阳郡却是出了个了不得的小娘子,世子爷是知道的。”

说罢,他又拍了拍手。

琴声忽而又起,比刚才还要激昂了几分。

一个小娘子穿着华美的舞衣,轻盈的跃入场中。

她踮脚而跳,跳的很高,落地稳稳当当,还摆出拈花拂柳的动人之态。

李大人和世子爷的目光不由都落在那小姑娘的身上。

只是小姑娘带了面纱,金线缀着珠子的面纱闪闪发亮,一双妩媚动人的眼睛在面纱之外,格外的勾人。

跳舞的姑娘先前没见过那位从鹿邑来的李大人,这么一看,忍不住脸红心跳,眼眸里更是忽生光芒。

只听说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官居中书令。却不知道他竟是这般的年轻,五官俊美。

他的俊美与他身旁的英王世子不同,英王世子身上有武将的凛冽之气,阳刚如松,巍巍峨峨。

可这位李大人却是俊秀的,脸面比女子还净白,一双眼睛妖冶如盛开的桃花,薄唇不点而红,美的叫女子都暗生怜惜。

琴声渐急,小姑娘动情的舞动起来。

她动作娴熟,美眸含情,颇有难度的动作在她做来,驾轻就熟。

世子爷看了一阵子,便端起酒杯,面带笑意的喝起酒来。

倒是那位李大人,看的目不转睛,全神贯注,连世子爷和他闲谈,他都未曾听见。

被关在小屋中的秦良玉猛地睁开眼睛,她听到了乐声!

晚宴应当已经开始了,她此时被关在这里,断然不可能在去宴席之上。

不过这不是打断她练习呼吸之法的原因,她惊愕的来到门边,“是谁在弹琴?”

“哪里有人弹琴?姑娘听岔了吧?”倚翠不知是真的没有听到,还是搪塞。

“今晚宴席,是哪位琴师弹琴?”秦良玉语气略有些焦急。她不会听错,这是爹爹的琴音!她认得爹爹的琴声。

爹爹又在方郡守府做了琴师吗?

“我可没听见,姑娘必是太想去宴席上,所以幻听了吧?”倚翠在门外嘲笑道,“我劝姑娘还是别想那么多,免得自己伤心。不是自己的东西,还是别奢求了吧!”

秦良玉抿了抿唇,不再多问,她又盘腿坐下。心中却不能平静,爹爹当年被抓入牢狱,就发誓说。再也不做琴师了。更不愿为方家人抚琴,她当年不懂,且至今也不知道爹爹获罪的原因。

这琴声必是爹爹没错,当年的事,爹爹已经释怀了?还是说,他是被逼去抚琴的?

琴音落。

跳舞的小姑娘脸庞微红,更显俏丽,她眸中生光。

李大人注视的眼神她早就发现了,这不由叫她心下得意。

“不错,当真不错,或可入宫为圣上跳舞了。”李大人抚掌说道。

方郡守猛地抬头,还未来得及谦虚两句,李大人又说,“待会儿宴席结束。叫她去我房里,我再看看。”

“不,不好吧?”方郡守脸上一红,他早已认出跳舞的女子是谁,这会儿却不能拆穿。

“怎么?方大人觉得我在圣上面前效力多年,没这眼光为圣上挑选舞姬吗?”李大人笑道。

方郡守连连拱手,“不敢,不敢。”

他心中暗自庆幸,幸而她是戴了面纱出来的,若实在推脱不过,找个身量相似的会跳舞的小姑娘顶替一下,或可躲过。

没曾想,他刚要硬着头皮答应,场中的小姑娘却是抬手摘下了面纱。盈盈福身,“多谢大人谬赞,小女还需多多学习呢。”

李大人看着她年轻稚嫩的面庞,脸上笑意更浓,“跳舞本官也会呀,且鹿邑多得是顶级的舞者。小姑娘可愿随我去鹿邑学习?”

站在场中的方维仪闻言惊喜。

方郡守脸面大惊,连连冲她摇头。如今她已露出脸来,断然不能答应李大人!当面推脱了最多不过是惹得李大人不高兴,也比事后再反悔的强。

方维仪却对爹爹的暗示,视而不见,心头发热微微一笑应承下来,“多谢大人。”

李大人哈哈大笑。

方维仪又看了世子一眼,世子虽好,可却被那秦玉儿迷得神魂颠倒。这位李大人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又有如此容貌,且看她的眼神含着热切。

她若是跟了李大人,岂不一样是前程似锦?

“启禀大人,这女子并非是一般舞姬!”方郡守咬牙切齿,他就这么一个嫡女,还指望着她能嫁一门不错的姻亲,为他带来好处,如何能毁在李大人手上!

“哦?那是?”李静忠挑了挑眉,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

“这女孩子,是下官唯一嫡出的女儿,是以不能随李大人前往鹿邑。她母亲已经为她定下了人家,明年及笄就要出嫁。”方郡守拱手说道。

李大人呵呵笑了笑,一双桃花明眸看着方维仪。

这样漂亮的眼睛。这样含情脉脉的眼神,方维仪早已经意乱情迷,她暗暗恼怒爹爹不疼她,拦她锦绣前程,“母亲何时为我定了人家,我怎不知道?再者说,为圣上跳舞,博圣上开心,难道不比嫁人生子更重要吗?”

“听听,连一个小小女孩子,都比方大人有见地!方大人莫不是年纪大了,糊涂了?”李静忠笑的愈发欢畅。

方郡守的脸都气得变了颜色。

“小女子愿受大人指点。”方维仪盈盈福身,娇柔的退出厅堂。

方郡守脸上,姹紫嫣红的好不精彩。

“还请方郡守待会儿将令嫒送到我院中来,”李静忠笑眯眯说道,“对了,早先有位太医辞官回乡,我打听到他的老家就在济阳郡,方郡守可认得?”

“不曾听说济阳郡有御医呀?”

“他姓夏,命鹤松,医术了得,只是为人耿直,得罪了显贵。”李静忠摸着光洁的下巴说道。

方郡守皱起眉头,“济阳郡却有姓夏的大夫,家里却并没有人名鹤松的,不知是不是李大人说的这位?明日我为大人传唤来……”

“不必,”李静忠摇了摇头,“我亲自去拜会。”

方郡守吓了一跳,亲自拜会?这般郑重其事,那夏家当真不简单吗?

志得意满的方维仪穿着舞衣,专程绕至关着秦良玉的屋子外。

“倚翠,开门。”

秦良玉抬起头来,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外衣着明丽的方维仪下巴抬的高高的,一脸嘲弄的看着她。

秦良玉坐在席垫上没动,她身上淡然安静的气质,倒把方维仪的傲气给压了下去。

“今夜你没能去宴席上,可知自己错过了什么?乃是去当今圣上面前跳舞的机会!”方维仪笑着迈步进屋,“若是想哭,就别绷着了。”

方维仪话音未落,却是看清楚了秦良玉身上的衣着,她的脸色立时就变了,连嗓音都变的尖利,“你穿的是谁的衣服?!”

秦良玉低头看了看自己,“是方夫人送来的。”

“这……这是我的衣服!我定做有半年之久!我生生等了半年!它、它怎么穿在你的身上!你----给我脱下来!”方维仪叫着扑上来,要撕扯秦良玉。

秦良玉见她动手,蹭的从地上一跃而起,闪身躲开。

她动作之迅速,让方维仪吓了一跳。但见她身上那漂亮精美的衣裙,方维仪的眼睛都嫉妒的发红,“贱人,你给我脱下来!我就是绞烂了它,也不许你穿!”

秦良玉再次躲开她的手。

方维仪大喊,“倚翠、偎红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剥下这贱人身上的衣服!”

两个丫鬟立时冲上前来。

对方人多,秦良玉虽动作迅速,反应灵敏。却还是落了下乘。

她一面躲着三个人的手,一面想突围出去。

可方维仪却在两个丫鬟的帮助下,一把攥住她的衣裙,抬手一耳光,向她脸上狠狠掴来。

秦良玉感觉到她的掌风,见躲闪不开,狠了狠心,她反手打过去。

“啪----”一耳光,方维仪惊的手都惊得停在了半空。

秦良玉掌心发麻,她没想到自己竟有如此大的力气。

“贱人,贱人!你敢打我?我要你的命!”方维仪猛地从头上拔出簪子,不顾一切的戳向秦良玉。

“当----”

一声脆响,方维仪手中的簪子被什么东西击中,偏向了一旁。

秦良玉趁机摆脱两个丫鬟的钳制。推开了方维仪。

方维仪恼怒回头,“谁这么大胆子,敢拦我的事?!”

门口站着一位身着官服,长发束在头顶的女子。

“我乃皇城司提点默楠,随李大人南下,听闻此处有人争执,特来看看。”女官面无表情的说道。

见是鹿邑来的女官,方维仪立即收敛起脸上的狠厉,扔下手中尖利的簪子,捂着自己被打的脸,嘤嘤的哭起来,“女官明鉴,这女子目无尊卑,竟敢出手打小女……小女不过是见她夺了小女的衣物。与她理论罢了……”

方维仪捂着微肿的脸颊,哭泣的样子还真是楚楚可怜,让人不由心生怜悯。

女官斜了斜眼,瞥着秦良玉身上衣物,“确实华美。”

“那是小女等了半年,预备及笄时穿的衣物,可她……她仗着有世子爷撑腰,便在方家横行霸道……”方维仪越哭越伤心,好似秦良玉的恶行实在罄竹难书。

方维仪听说过,这鹿邑来的李大人与世子爷不投气,来了两天,都没去见世子爷。那随李大人来的这女官,定然也不会去巴结世子爷!

果然见女官大人看向秦良玉的眼眸里含了厌恶。

“回禀女官,小女并不知晓这是方小姐……”

“一句不知晓就可以推脱责任了么?及笄可是女子一生中的大事!谁不想在那天明艳动人?谁不想在那一天备受瞩目。给所有的宾客留下美好的印象?可是我及笄那日才穿的衣裙却被你夺去了……”方维仪哭得软倒在丫鬟的怀里,楚楚可怜。

女官看着秦良玉冷哼一声,“世子乃是英王之子,有圣上恩宠,你有什么功劳,也敢仗世子之名在这里欺人?”

方维仪露出脸上的巴掌印子,那女官对秦良玉的厌恶更甚。

秦良玉叹了口气,并未辩驳,微微福了福身,“方小姐若是无事,小女就回去了。至于这衣服,小女回去后,就归还到方夫人那里。”

“站住!”默楠忽而唤道,“你为何会在此处?”

方维仪心头一紧。

秦良玉已经开口。“郡守大人命小女在宴席之上献舞,不料小女走迷了路,耽搁在此。”

方维仪听她解释,不由一愣。

“哦?迷路?方家连个引路的丫鬟都没有么?”默楠狐疑看向方维仪。

“引路的丫鬟走的快,我穿着舞鞋,跟丢了。”秦良玉颔首说道。

默楠哦了一声,轻轻勾起嘴角,细盯着她娇美无暇的脸庞。方维仪确实漂亮,五官精致,身量窈窕柔美。可是和这女子站在一处,在她皎白如雪细滑如脂的映衬下,就显得逊色了。

“既如此,我可以再把你引荐给李大人,你随我来吧。”

方维仪眉头皱起。“不……她,她是世子爷的心头好呢!”

默楠回头,眼眸深深的看着方维仪,又看向秦良玉。

“多谢大人,不过不必了,既已错过就是小女没有福分献舞。小女告退,望大人恩准。”秦良玉不卑不亢的说道。

“你就不想博宠?要知道,世子虽然尊贵,可他毕竟见圣上的机会少。李大人可是圣上面前的红人,日日都能见得天颜。李大人更是深谙圣上喜好,姑娘若是能叫李大人满意,自然更容易讨了龙心大悦。那可就是人上人的荣宠了!”默楠缓缓说道。

秦良玉脸上不见波澜。

方维仪倒是更显的热切,又生怕这机会被女官推给了秦良玉,她急的死死抠住丫鬟的手。

丫鬟疼的都快哭了。死命的咬着下唇,生生忍住。

“荣华富贵谁都想要,可是也不能强求不是?是我的,终归是我的,不是我的,便是绞尽了心思,谋算得来,也断不能长久。多谢女官大人好意了!”秦良玉福身拜退,出了门便快步离去,一点儿也不纠结犹豫。

默楠追随在她身后的目光,倒是变得复杂起来。

“多谢女官大人。”方维仪盈盈下拜。

灯烛之下,方维仪脸上的指头印子红的骇人。

“你谢我?”默楠笑了笑,“不必了,是你自己得来的。”

默楠提步出门。跨过门槛又忽而回过头来。

“把你脸上的伤遮掩好了,李大人不喜欢有瑕疵残缺的东西。”说完,她笑着离开。

方维仪觉得女官临走前说的那句话,似乎别有深意,她歪头想了想,却是没想明白。她回到闺阁准备拿冰敷脸上的巴掌印时,却见父亲母亲都在自己闺阁之中。

父亲一脸凝重恼怒的样子,让她心中有些不忿。

“我极力表现,为讨得那位大人的欢心那般努力,爹爹为何一再拦阻?难道我荣耀高升了,不为咱们家好吗?爹爹阿娘如今都去疼那秦玉儿!莫非将她当做亲女儿?”方维仪攥紧了拳头。

苏氏急的跺脚,眼中含了泪光,“你可知道……可知道那李大人是……是个阉人啊!”

“住口!现在说这话,不怕被他听见吗?!你是想全家一起死吗?”方郡守把满腔的怒火都撒到苏氏的头上。

方维仪一下子愣住,“阉、阉人……那是……”

方郡守冷笑一声,恶狠狠看她,“我挡你的荣华富贵路?我不是为你好?呵呵,你去吧!去他房里吧!看看他会有什么手段对你!”

“他说了要把我举荐到圣上面前跳舞的!我乃是要为圣上跳舞的!”方维仪的脸色煞白一片。

方维仪虽然年纪小,却也听说过,宫里的阉人因为身体不全,不男不女,所以大多心里变态,折磨人的手段五花八门。他们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好折磨宫女,以此取乐……

方维仪禁不住瑟瑟发抖,“爹爹救我,我不知道啊……他是官身,我怎知道他是阉党……爹爹救我!”

方郡守目光冰冷的看着女儿,“你若未摘掉面纱,我还能叫旁人顶替你。如今他已看到你的脸……”

方郡守摇了摇头。

方维仪扑进苏氏的怀里大哭起来。

“老爷,仪儿是你嫡出的女儿呀……”

“我不知道她是我嫡出的女儿吗?我百般阻拦,不停的向她摇头,她可曾听我的了?自作主张,怪得了谁?李静忠连世子爷都不怕,我能有什么办法?”方郡守额上青筋崩起,“都是你,是你将她惯的不知轻重!自己惹下的烂摊子,我没办法!”

方维仪哭着跪在方郡守脚下,“爹爹,您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被一个阉人给磋磨死啊!”

她哭得可怜巴巴,看着女儿娇俏的脸,方郡守咬牙切齿却也忍不住心软。

他蹲下身来,怜爱的摸了摸女儿的脸颊,“你也不用怕,他约莫是真想把你举荐给圣上的,虽会对你动手动脚,终归不会太过分!”

方维仪目瞪口呆的看着父亲。

“我去库房,给他挑些贵重的礼物送去,他必会留几分情面的。你若机灵乖巧,让他对你放了心,日后你在圣上面前讨得龙心喜悦,那就真是一步登天了!”方郡守低声说道。

方维仪木木呆呆的被他扶了起来。

苏氏在一旁拿着帕子低声抽泣。

“哭什么哭!”方郡守呵斥一声,“仪儿,你要记得,不要提阉人,在他面前。要表现的欢喜。”

方维仪觉得自己脑中空白,只余下一句话,“李大人不喜欢有瑕疵残缺的东西……”

那女官临走说的那话,果然是饶有深意啊!方维仪后悔莫及,她为什么要替秦玉儿去跳舞?她为什么要拦着女官引荐秦玉儿?该被阉人折磨的是秦玉儿才对……

方维仪木头人一般,被人拖着梳妆打扮,脸上的巴掌印子也被遮掩起来。

她来到李大人的房间里。

李大人在后头的小室里沐浴,卧房的桌案上,却摆着烛台,绳子,小皮鞭……

方维仪忍不住瑟瑟发抖,浑身发冷。

忽而身后有阴测测的声音冷笑问道,“怎么,方大小姐害怕我?”

“不……不敢……”方维仪的声音都在颤。

难怪。难怪她觉得李大人美的妖冶,鼻下无须,皮肤白嫩如女子……他本来就是半男不女啊……

李静忠呵呵的笑,“良宵苦短,方大小姐就别扭捏了。”

一只大手,捏住了方维仪柔软的小手……

灯烛轻晃。

“方维仪去了李大人的房里?”秦夫人抬头看着秦良玉。

“下人是这么说的。她替我跳舞,被李大人相中。”秦良玉点了点头,捏了颗葡萄放进口中。

秦夫人勾了勾嘴角,“越是不能行人事,他们越是在此事上执着。”

“什么?”秦良玉没听懂,见阿娘无意解释,她立即说道,“我要告诉阿娘的不是这件事,我今晚听到爹爹抚琴了!在宴席上抚琴!”

秦夫人抬头看她。“不会的,他说过当年入狱乃是被陷害,他再也不会为方家人抚琴了。”

“是真的!”秦良玉瞪大了眼睛,“爹爹当年入狱,究竟是为什么?”

秦夫人张了张嘴,还没解释,便听到秦钟磬在外敲门,“明珠,玉儿,可睡了?”

屋里点着灯,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秦良玉嘻嘻一笑,“阿娘,别再和爹爹生气了!他若诚心求您原谅,您就再给他个机会吧?”

秦夫人垂眸没说话。秦良玉起身去开门。待她请了爹爹进门,却发现母亲不知何时已经起身,躲在屏风后头的里间去了。

秦良玉无奈的看了爹爹一眼,看来他要求得阿娘的原谅,还需多多努力才行啊!

“玉儿,明珠,”秦钟磬在席垫上跪坐下来,往屏风上看了一眼,“我听闻人说,你们要随世子和李大人前往鹿邑?”

秦夫人轻咳了一声。

秦良玉却爽快承认了,“是啊爹爹,因为阿娘在鹿邑有未了的心愿。而且去了鹿邑,就能彻底的医治好阿娘的脸和身上的病!”

秦钟磬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爹爹一定会和我们一起去鹿邑的吧?”秦良玉笑着问道。

秦钟磬却看着屏风,“明珠。你还是放不下鹿邑吗?放不下过去种种?”

秦夫人没有回答,屋里静默无声。

“爹爹不想去鹿邑?”秦良玉小声问道,“就算是为了阿娘的脸和病,我们也要去一趟的呀?爹爹不希望阿娘能好么?”

秦钟磬促进了眉头,“玉儿,夏家的医术十分了得,若是夏家治不了,鹿邑也无人能医治!没有必要去鹿邑!”

秦良玉愕然看着爹爹,“爹爹不想去鹿邑,也不想叫我和阿娘去?”

“是。”秦钟磬点头承认。

屏风里传出一声冷笑。

“这是为何?”秦良玉挑眉问道。

“明珠,玉儿不知,你我却是清楚!你的脸是怎样,我根本不介意!便是一辈子好不了,我也一样真心对你!何须纠结与脸面?”

“那阿娘的病呢?”秦良玉插话道。

“我适才已经说了,夏大夫若不能医治,鹿邑就没人能治!”秦钟磬攥紧了拳头,脸面绷的紧紧的。

“即便是有一丝一毫的机会,爹爹也不应该放弃啊!爹爹不是阿娘,怎知道阿娘身上的痛楚?爹爹不在的时候,阿娘成夜成夜的辗转难眠,听着阿娘隐忍的呻吟声,我恨不得替阿娘疼……爹爹为何要阻拦阿娘?”秦良玉不能理解,她有些失望的看着秦钟磬。

秦钟磬在女儿灼热的目光之下,越发沉了脸,“你娘没有告诉过你,她在鹿邑……”

“钟磬!”秦夫人低呵一声。

秦钟磬抬眼看着屏风,“明珠,你去鹿邑当真是为了治病么?难道不是贪恋曾经的荣华富贵?难道不是贪恋以往的奢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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